第3章
冰河在身后蜿蜒如巨蟒,冰冷的气息弥漫四周。玉蘅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抓住萧砚的手臂,拼尽全力往背风处挪动。昏迷中的萧砚突然剧烈痉挛,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口中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晶,簌簌地落在玉蘅的颈间。
“寒毒……”玉蘅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满是焦急。她迅速伸手撕开萧砚浸透的衣襟,只见他心口浮现出如蛛网状的青纹,那青纹像是有生命一般,正缓缓蠕动着蔓延。玉蘅的手微微颤抖,“这是《岐黄秘录》记载的‘千蛛噬’,中毒者会从内腑开始结冰,得赶紧想办法。”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急忙伸手摸向腰间锦囊。然而,狼毒花粉混着冰水已结成硬块,她用力捏了捏,硬块纹丝不动。
朔风呼啸,如同一头猛兽在咆哮,卷着雪粒子疯狂地往玉蘅领口钻。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衣物。玉蘅抬头望向断崖中段,那里有处凹陷,隐隐透出硫磺的气息。她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或许那里能找到救他的办法。”
玉蘅迅速将萧砚绑在背篓架上,她的手指因为寒冷和焦急而变得僵硬,但她仍努力地打好每一个结。接着,她取出采药钩索,紧紧握住钩索的一端,用力将钩子甩向岩缝。钩子稳稳地嵌入岩缝后,她双手交替,小心翼翼地攀爬。冰锥在头顶摇摇欲坠,她每向上爬一步,钩尖刮落的碎石就坠入深涧,许久才传来隐隐的回响,让人心惊胆战。
岩洞入口被冰瀑封住了大半,宛如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玉蘅咬了咬牙,从腰间抽出匕首,在掌心狠狠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涌出,她迅速将热血涂在冰面。“滋滋”声中,冰面灼出碗口大的窟窿。玉蘅顾不上手上的疼痛,急忙钻了进去。
洞内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还混杂着陈腐的铁锈气,令人作呕。暗河汩汩流淌,水面上幽蓝的荧光闪烁不定。玉蘅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扶着萧砚缓缓前行。
“冷……”萧砚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玉蘅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她感到疼痛。玉蘅低头一看,萧砚的指甲盖已经泛起霜白,她的心猛地一沉,“寒毒入髓了,得快点找到办法。”
就在这时,玉蘅发现暗河畔生着簇簇赤色苔藓。她眼睛一亮,急忙蹲下身子,捻碎一丛嗅了嗅,惊喜地说道:“是火阳藓,《百草经》说此物长在极寒之地,根茎却温热如炭,或许能缓解寒毒。”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采摘起来,放入随身携带的小布包。
突然,石壁传来空洞的回响。玉蘅心中一惊,顺手拿起地上的断箭,轻轻敲击岩层。“当当当”,细微的金属震颤声传来。她好奇地拨开厚厚的苔衣,锈迹斑斑的青铜齿轮赫然出现在眼前,齿槽里还卡着半截断骨。玉蘅眉头紧皱,喃喃道:“前朝矿道。养母生前说过,永昌年间朝廷在寒江源头开金矿,后因矿难封了龙脉。这齿轮上的蟠螭纹,与萧砚玉佩边缘的纹样如出一辙,到底有什么联系?”
此时,暗河水位突然急剧上升。玉蘅脸色一变,急忙拽住萧砚的胳膊,大声喊道:“不好,暗河暴涨,快往高处躲!”两人费力地往高处攀爬,浑浊的水流如汹涌的猛兽,瞬间冲开角落的碎石堆。半具骸骨斜倚在石壁上,指骨死死扣着岩缝,旁边露出半卷泛黄的羊皮。
“别碰!”萧砚不知何时苏醒过来,嗓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器。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夺过羊皮,腕间青筋暴起,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衡。玉蘅看到他的瞳孔时而涣散时而紧缩,神情十分痛苦。
羊皮在火光的映照下缓缓展开,上面的墨迹已晕成团团污渍。玉蘅仔细端详,发现这些看似随意的晕染,实则暗藏玄机。“这好像是用明矾水绘制的矿脉图。”她一边说着,一边取下银簪,在炭火中烧红。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银簪往羊皮上一扫,焦痕中渐渐显出蜿蜒的金线,最终汇向寒江某处支流。
萧砚突然闷哼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抓着羊皮的手背上凸起冰棱,皮肤下似乎有活物在游走。玉蘅见状,急忙从布包中拿出火阳藓,按在他的心口。“滋啦”一声,青烟腾起。羊皮地图被血浸透,某个缺口处隐约可见“镇北”二字的残痕。
“这里。”萧砚强忍着痛苦,用指尖划过矿脉交汇点,在玉蘅掌心画出一个古怪的符号。玉蘅浑身一震,惊讶地说道:“这正是养母临终前在我手背反复描摹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岩洞深处忽然传来铁链拖曳的声音,暗河水泛起血色泡沫。玉蘅搀着萧砚,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声源处挪步。矿道石壁上满是触目惊心的抓痕,像是有人在极度恐惧中留下的。在一道最深的抓痕里,嵌着半枚玉珏,与玉蘅襁褓中那块形制相同。
萧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用手捂住嘴巴,咳出的冰碴里裹着血丝,落地竟凝成赤珠。“开阳位的生门……”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玉珏缺口处勾画。
玉蘅心中一动,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半枚玉珏,与石壁上的那半枚合拢。就在严丝合缝的瞬间,岩壁轰然洞开,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两人几乎窒息。
“这是什么味道……”玉蘅用手捂住口鼻,眉头紧皱。
成堆的骨骸出现在眼前,保持着奔逃的姿态,仿佛诉说着曾经的恐怖经历。中央石台上搁着玄铁匣,匣面阴刻九宫图,缺角处正是玉珏的形状。玉蘅刚取下颈间红绳穿着的残玉,准备放入缺角,萧砚突然眼神一变,双手死死扼住她的咽喉。
“不能开……”萧砚的眼底翻涌着黑雾,声音低沉而又痛苦,“幽冥道……开则……”寒毒在他体内疯狂奔涌,发梢瞬间凝出冰凌。
玉蘅呼吸困难,脸色涨得通红。她艰难地抬起手,摸出银针刺入萧砚的百会穴。萧砚浑身剧烈颤抖,指节发出冰块碎裂的脆响,终于松开了手。
铁匣弹开的刹那,荧光瞬间充满整个空间。里面并非众人所期待的黄金,而是整块墨玉雕成的山河脉络图,沟壑中填充着水银,遇空气便沸腾如活物。
玉蘅望着图中寒江支流的标记,突然想起萧砚掌心画的那个符号,“这正是水银池旁的警示图腾。”
暗河突然沸腾起来,血色泡沫中浮起森白骨殖,每具骸骨的天灵盖上都钉着青铜钉。萧砚倚着石台,大口喘息着,突然扯开衣襟,只见他心口的蛛网状青纹正在向墨玉图蔓延,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将两者相连。
“快走……”萧砚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撕下地图,塞到玉蘅手中。墨玉突然迸裂,水银如毒蛇般窜出。
“萧砚!”玉蘅惊呼一声。
“别管我,快走!”萧砚大声喊道,同时挥刀斩断铁链。
玉蘅被萧砚用力推着跌向侧道。她回头望去,只见矿道开始崩塌,巨石不断砸落,扬起的尘烟中传来萧砚模糊的吟诵声,像是某种古老的安魂咒。
玉蘅在迷宫般的矿道中疯狂狂奔,怀中的地图与残玉发出共鸣般的震颤。当她终于望见天光时,身后传来持续不断的闷响,仿佛整座山体都在哀嚎。晨曦洒在地图缺口处,那里用朱砂写着小篆——正是她襁褓中那块残玉上缺失的“蘅”字。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我……”玉蘅望着手中的地图,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恐惧。她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而这个谜团的真相,或许才刚刚开始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