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弈抬起一只脚,准备离开,听到动静侧目,便看见了倒地不起的身影,眼神蓦然阴沉下去。
他的飞刀未偏分毫,不可能伤到她!
于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沈梨初吸引注意的伎俩。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冷嗤:“再不起来,咱家将你丢去喂狗。”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太监的脸色都白了。
朝野上下人尽皆知,西厂的阎王除了自己的鼻子灵,还养了条嗜肉饮血的恶犬,满口利牙,就是铁皮铜骨的人都要被咬穿心肝脾肺。
可惜,沈梨初已经昏死过去,听不见他的恐吓。
要不然她用尽最后一口气,也要爬起来。
赵公公在旁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干爹,她……她好像吓晕了。”
“呵。”盛弈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原以为是个胆大的。
结果就这点胆量,还敢给太子办事?
他冷淡地吩咐了句:“抬下去,别死了。”
“是。”赵公公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心里则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往日哪见过老祖宗特地照拂过谁,当然,除了西厂关押的重刑犯……
……
沈梨初这一昏就昏到下午,才醒过来。
而且不是被屋子里叽叽喳喳的女人声吵醒的,是肚子痛醒的。
这种感觉她非常熟悉。
是安抚堂的断肠蛊。
安抚堂的所有女人都是太子精心培养的棋子,借着诱人的皮囊,被送进达官显贵的内宅,助太子搅弄朝堂的风云。
所以为了更好的控制棋子,她们都被下了蛊。
每月发作一次。
两个时辰内没有解药的话就是死。
“药……”沈梨初正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嘴里突然被塞了颗药丸,舌尖传来一股苦味。
她没有半点犹豫吞咽了下去,渐渐不怎么疼了,才有力气睁眼,只见这次一起行动的宝珠,也是太子钦定的领头大姐大,正站在她的床头,一脸嫌弃的看着她:“没用的东西,死个人,还能吓晕!”
沈梨初:“……”
那可是死人!
她很想呛回去,但小脸还煞白着,浑身有气无力。
算了,骂就骂吧。
好歹活下来了。
她整个人呈大字型,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忍不住掀眼皮,看过去。
这是宫女太监睡的大通铺。
除了她和宝珠,其他的安抚姑娘也在。
一群弱柳扶风的美人围坐在角落里,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沈梨初数了数,还是七个人。
没有少。
看来那个祖宗没有再杀人。
她不禁松了口气。
宝珠转过头,满脸厉色地呵斥道:“还有你们几个哭什么哭,不就是被那群太监检查了身子,又没真把你们怎么着!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其余人抽抽噎噎的,倒也不敢反抗宝珠。
毕竟,宝珠掌管着解药,还负责和太子的线人接头。
哭得最厉害的人,颤着声儿道:“我们才进司礼监,什么都没做,就死了绿柳和春莺。”
一群人已经被今天盛弈杀人的场面吓破了胆。
她们可是太子送进来的。
换做其他大臣,就算不想接受,也会因为怕得罪太子,带回内宅好生养着。
但盛弈这尊活阎王说杀就杀。
显然没有把太子放在眼里。
“那是她们蠢!都知道那阉狗的鼻子比狗还灵,居然还敢私带媚药进来!她们死了就死了,要是坏了爷的大计,再死一百次都不够她们受得!”提到死掉的两个姐妹,宝珠非但没有难过与同情,反而冷酷至极,言语里全是对太子的忠诚。
众人沉默了会儿,有人不知所措地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俨然将宝珠当成了主心骨。
宝珠对此很满意,傲然地抬了抬下巴:“爷就给了我们七天,现在时间紧任务重,哪怕我们一人一条命,只要有一个人试探出阉狗的虚实,就能够完成任务!”
其他人认同的点了点头。
沈梨初简直佩服。
好忠心!
刚死了两个,她们还有胆子继续往刀口撞!
不像她,能多苟几天是几天。
哪怕任务是避不开的。
谁会嫌命长啊?
沈梨初歪了个身,决定继续睡觉。
今天白天冻了那么久,她有些鼻塞头晕,可能染了风寒,得注意休息。
而宝珠环视一周,最终目光锁定在了状若死狗的沈梨初身上。
沈梨初只觉得浑身一冷,盖着的棉被被掀开了。
“你起来!”宝珠双手抱臂,不客气地命令。
沈梨初忍着头晕,问她:“怎么了?”
宝珠道:“今天我发现那条阉狗对你的态度比较特别,所以由你打头阵,去探探路!”
沈梨初:“……”
有病吧!
眼睛没坏吧?
哪只眼看出祖宗对她的态度特别?
不就是摸了她的……此处羞涩略过。
“我觉得……”沈梨初想也没想的拒绝,话没说完,宝珠取下发间那根伪装成发簪,实则用以催动蛊读的铃铛,问她:“你有意见?”
沈梨初看着握在对方手里的小命:“……”
“没有。”她忍辱负重的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冷不防瞥见了有人幸灾乐祸的嘴脸,当即指着那人道:“那我要她陪我一起,不然干脆弄死我。”
“凭什么是我!”那人当即反对,宝珠盖棺定论:“行,今晚就你们两个行动,我和人打听了,每晚那阉狗都会在后院,你们到时候就在后院,和他来一场偶遇。”
沈梨初这下满意了。
反正要死,不如死之前拉个垫背的。
她冲那人恶劣的笑笑,原本还等着看沈梨初笑话的人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是夜,沈梨初跟被她拉下水的秋雨一起来到了后院。
避风台本就漆黑无风。
后院更是静得落针可闻,而且乌漆嘛黑的,只能靠着一些月色,勉强看清周遭的景致。
“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秋雨躲在沈梨初的身后,害怕地问。
沈梨初翻了个白眼:“走什么走,去送死吗?我们就在这等着,远远看一眼老祖宗就行了,反正是让咱们偶遇他,又不是让他偶遇我们,任务完成就行了。”
“……”秋雨有些傻眼。
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法子。
沈梨初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自己以前在安抚堂没少这么钻漏子。
突然有些后悔。
不应该带这个拖油瓶。
搞不好回去,秋雨会反水。
但也没办法了,在司礼监,宝珠有所顾忌,不能直接搞死自己,可那位老祖宗是真杀啊。
秋雨保持着沉默,两人就这么站在后院附近的长廊等了半盏茶的功夫。
“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秋雨突然磕磕绊绊的问。
“嘘。”沈梨初也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声音。
那种刻意压低的低吠——好像是犬类在攻击发出的警告。
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突然感觉背后一凉,转头看去,见到一只通体漆黑的狼犬,赤红着眼睛,冷冷地盯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