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老严这话吓了一跳,双手一抖,尸体瞬间就沉入了深水中。
水流湍急,入水的尸体浮沉几下后就漂向了远处。
“快把尸体捞上来,这人是被水鬼害死的,不能被水冲走!”
老严惊声大吼,一个猛子扎入水里拼命地朝尸体游去。
我心里一下就慌了,尤其是听到水鬼这两个字,几乎是心神一颤,急忙也扑入水中,紧跟老严。
奈何这段河道水流极为湍急,环境又昏暗,追了半晌,尸体都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
我水性不是太好,游了才十几米远就浑身乏力,急忙返回岸边,喘着粗气看向河道。
天太黑了,已经看不清老严的身影,借着月光,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远处有水花翻腾。
十多分钟后,老严浑身湿漉漉的从下游走了回来,满脸丧气的道:“没追上,尸体被冲走了,小明,咱俩这次惨了。”
我知道老严说的是水鬼的事,心里也不禁咯噔一声,紧张的问:“老严,到底怎么回事?”
老严脸色阴沉:“那道淤青印记,是水鬼的手印,这个人是被水鬼拽下河里害死的。”
“真的有水鬼?” 我满脸不敢置信。
老严声音低沉:“我当了十几年的捞尸人,见过水里很多邪门事,可以肯定的跟你讲,每条河里都有水鬼,它们杀人就是为了找替身,好让自己投胎转世,这个叫李有德的人被水鬼害死后,已经变成了新的水鬼。”
我急切的问:“那我们会不会被他报复?”
老严森然一笑:“岂止是报复?如果我们把他的尸体入土安葬,他不但不会报复,反而会感激我们,可现在我们不但拿了他的钱,还把尸体扔回了水里,它必然怀恨于心,迟早会找上门来。”
“如果把钱还给他的家人呢?”我小心翼翼的问,心里很恐惧。
老严瞥了我一眼:“这么多钱你怎么跟他的家人解释?他家人如果怀疑是我们害死的李有德,你又怎么跟警方解释?而且你认为把钱还了水鬼就不找我们了吗?”
我脸色惨白,崩溃至极的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老严眼神冒着邪火,发狠的道:“事情已经变成这样,根本无法补救,富贵险中求,大不了以后老子不靠近河流,我就不信它还能找上我,别磨叽了,趁着半夜,赶紧拿钱回去。”
老严这人啥都好,就是性格太狠,谈到钱,他甚至可以六亲不认。
我也不敢反驳,此刻的老严,如果我唱反调,他绝对敢杀人灭口。
我们抬着钱摸黑返回了镇上,老严嘱咐我,这件事绝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死都只能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否则麻烦找上门,自求多福。
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傻子才会胡咧咧。
分了钱后我们各自回家,我把钱藏在床底下,只觉得心里六神无主,并没有身怀五十万一夜暴富的那种兴奋感,有的只是无尽的焦虑和不安。
尤其是想到李有德会变成水鬼找我索命,我更是吓得难以入睡,一整夜都在紧张心慌中度过。
天亮后,我第一时间去了县城的黄大仙观,花了两百块钱买了块冰冰凉凉的吊坠护身符挂在胸口,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自欺欺人,总之挂上护身符后,心也平静了不少,这才返回乡镇去上班。
为了巡河大业,镇上特地腾出了一间办公室作为我们巡河大队的办公场地,就挨着派出所旁边。
我到的时候就看见老严捏着烟正在跟两个民警谈笑风生,满脸的轻松惬意,好似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看见我后,嘴角扯了扯,朝我使了个眼色。
不知道为何,经过昨晚的事后,我有点害怕老严。
或许是他阴狠的性格让我有点发憷,急忙扭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没一会儿,老严也走了进来把门一关对我道:“小明,派出所没接到有人失踪的报案,煤矿那边也没人去报失踪。”
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老严一大早跟民警吹牛原来是在探派出所的口风。
“不应该吧?”
我压低声音道:“李有德的尸体已经腐烂,至少死了四五天,他家人不可能不报警啊?”
老严也觉得很奇怪,沉吟道:“这样吧,我们跑一趟三合村,打听一下这个李有德是什么人。”
我点了点头,此举正合我心意。
三合村离小镇不远不近的样子,全村百来户人口,每次巡河,都会从村里穿过,甚至在村里做普法宣传的时候,我们还在村长家吃过饭。
老严骑摩托车载着我直奔村长家里,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一见到我们就说:“哟,镇府的同志又来搞普法宣传了。”
老严撕开一包崭新的香烟,抽出一根递给村长道:“村长,这次不搞普法宣传,我们来是向您打听一件事。”
村长笑呵呵的接过香烟卡在耳背上,龇牙问:“啥事啊?”
老严直入主题:“你们村的李有德,认识吗?”
村长一愣:“问他干啥?狗日的又犯法了?”
这个又字就说得很灵性了,我和老严对视一眼,均觉得李有德这个人可能不简单。
老严睁着眼睛说瞎话:“没啥大事,这不是派出所的同事知道我们要来你们村宣传非法捕捞嘛,就顺道让我们找他问点事,村长,这人你熟吗?”
村长情不自禁的从耳背上把烟拿下点燃道:“全村谁不认识这家伙?整天坑蒙拐骗,连媳妇女儿都被他打跑了。”
难怪失踪这么多天都没人报警,原来根本没家人。
“他没兄弟姐妹吗?”老严继续套着村长的话。
“应该没有,他是上门女婿,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见过他家里有人来找他。”
“上门女婿?”
老严皱了皱眉:“他老家哪儿的?”
村长咧嘴道:“那谁知道呢?好像听说是98年大洪水老家的人都死光了,他才搬到我们南涧镇来,后来认识了他媳妇,就当了上门女婿,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也没听到他跟谁提过老家的事,反正现在都当他是三合村的人。”
我想起了一件事忙问:“他是不是在煤矿拉煤?”
“他拉个屁!”
村长骂骂咧咧:“狗日的不知道从哪搞了个运输证,还说自己在煤矿有熟人,让村里的人买煤都去找他,每吨煤能便宜两百块钱,结果这小子收了钱后给大家拉来的煤都是没洗过的荒煤,烧都烧不燃。”
老严诧异问:“你们没报警?”
村长道:“报了,关了半年又给放出来了,说是构不成诈骗,要不是现在国家管得严,搁以前,早被村里人打死了,现在就是个大赖子,谁敢去招他?碰一下就倒地上不起来耍赖讹钱。”
我是真没想到李有德居然是这样一个人,白瞎了有德这个名字,这样的人别说被水鬼拉下河,就算暴尸街头也毫不稀奇。
老严笑呵呵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说这钱拿了心安,不会有麻烦,这样的人死了都不会有人追究。
老严问村长:“他家在哪儿?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村长垫着脚尖指了指村子最后面的一栋水泥平房:“喏,就那儿,你们自己去吧,免得他以为我带人去抓他,撒泼耍野的找我麻烦。”
老严又给村长递了支烟后,我们就朝着李有德的家里走去。
我悄悄地问老严:“他家里都没人,还去他家干啥?”
老严说:“来都来了,看看也无妨,兴许能找出那笔钱的来龙去脉,心里有谱用着才踏实。”
我不禁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昨晚还因为捡钱抛尸的事有负罪感,刚才听了村长的话后,我心里竟破天荒的平静了下来。
李有德家的水泥小平房只有一层,而且是还没装修的毛坯。
可能是因为这人实在太招恨,所以他家周围的邻居都将自家小院起了两米多高的围墙,像围坟似的,把他家围在中间,只有一条小路能进去。
不过这样的环境正利于我们,压根不用担心有人看见。
走到门口,老严踹了两脚,发现门被锁得死死的,连窗户都被厚实的窗帘遮挡,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老严从怀里掏出一把扳手,刚准备撬门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吱嘎!
破旧腐朽的木门突然嘎嘎炸响,尖锐而又刺耳,像是有人正从屋里开门。
我和老严瞬间浑身紧绷。
村长不是说李有德把媳妇女儿都打跑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吗?
为什么他家里还有人?
吱嘎!
正当我们疑惑时,门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
先是一股浓烈到令人想要呕吐的尸臭味从屋里飘出,紧接着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孔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嘴里发出一种很低沉,宛如夜枭啼哭寒鸦呜咽的声音:
“你-们-找-谁-啊?”
阴森的嗓音透人心凉,仿佛骨头都被寒意渗透。
我冷不丁就打了个寒颤,因为这竟然是一道女人的声音。
而再看向这张从门缝中挤出来的人脸时,我脸色骤然大变,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心,头皮都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