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安陵容迟迟不言语,萧姨娘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白胖的脸上挤出笑容:“老爷离家前确实给了妾身一笔钱,说是进京后少不得要各处打点,但家中情境大小姐也是知道的,老爷给的实在不多,还特意交代了要省着点花……”
顿了顿,她又道,“况且,这回去的路费也得不少花销,妾身总得处处都想着点不是?”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安陵容挑了挑眉。
若是她中选了,回去便只有萧姨娘一人,剩下的钱,自然都要进她的兜。
“姨娘想得倒是齐全。”安陵容沉下脸色,侵染后宫多年,到底也练出了一身气势,纵使年少,但唬住一个姨娘却是绰绰有余,“只是姨娘有没有想过,若是来日我因为旁的东西中不了选,待到归家,我与父亲说道一二,你觉得,父亲会先责怪谁?”
萧姨娘惊得一身冷汗,心道今日大小姐怎的如此厉害?
嗫嚅了半晌,她最终还是受不住全交代了:“大小姐明鉴,老爷出门前给了妾身二百两银子,夫人又额外塞给了妾身五十两银子。除去上京时的路费和这几日的花费,还剩下二百三十三两银子。”
安陵容握着茶杯的手顿时一紧。
二百五十两!
这钱不多,但也绝不算少了!
平常人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二十两。
她有二百多两,前世竟过得那般抠搜!还未进宫先被人瞧低了三分!
安陵容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磕在桌上,明明一句责骂也没有,萧姨娘却硬是被吓得一个激灵,垂首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直冒冷汗。
空气凝固了许久,久到萧姨娘脚都要站麻了,安陵容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父亲既然已经托了你,我也不好插手这银钱的事情,万事我便只托姨娘去办了。”
萧姨娘愣是不敢松一口气,甚至连抬头和安陵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轻声回答:“是是,大小姐尽管交代妾身。”
“距离选秀还有半个多月,总不能一直将就在酒楼里,姨娘使些银子去让人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客舍小院能够租上三两月的,不求多大,有个一进院落即可,也不要太偏僻了,离主街近一些。
再去租一辆马车,雇个车夫,这段时间出门我们只坐这一辆,省得到选秀那日忙里忙慌。另外,再买两个丫鬟,宁可多费些银钱,挑那懂医术会算账、忠心可靠的……”
这辈子,她不能再寄居甄府,也不能再独个儿进宫,连个心腹也没有……
细细安排完,安陵容轻轻掂着杯盖,道,“就这几件事情,姨娘且先去安排罢。”
萧姨娘连连应是。
见萧姨娘紧张得手脚都不灵活了,安陵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笑道:“姨娘放心,我都晓得。你陪我一路上京,也着实辛苦,若我能顺利中选,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一句,看似奖赏,却也是敲打。
一路舟车劳顿,自然可以让你捞点油水,但事分轻重缓急,若是贪心太多,可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安陵容笑了笑,转而又说道:“三弟弟眼看着就要上学堂了,我会劝说父亲给三弟弟寻一处好的私塾,以三弟弟的聪慧,日后姨娘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入京呢。”
萧姨娘心里一喜,这说的不就是进京赶考的事儿吗?了不得,怎么也得是个举子。萧姨娘猛地抬头,却与安陵容一个对视,眼底的喜色顿时退得一干二净,只觉身坠冰窖,再不敢有别的想法,一连声地表示自己会好好干。
见萧姨娘着急忙慌地出门去了,安陵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推开窗户,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上一世,她的一生全然由不得自己。
这一世,她要自己做主做每一件事情。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有人静心准备,逐字逐句地演练殿选;有人参拜佛祖,只愿此生得一知心人;有人忙忙碌碌,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而有人,花了半个月时间做准备,才让自己站在了别人的起跑线上,不显得狼狈……
此刻,安陵容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墙角树影将她笼罩在一片昏暗中,没人注意得到她。
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和景,神思有些许的恍惚。
她远远地看见东南角,甄嬛和沈眉庄亲厚地牵着手说话,一个端庄秀丽,一个姿容出众,站在一众平平无奇的秀女中间尤为显眼。
另一边,夏冬春穿红衣戴红花,明艳地立在人群中央,高声地同身边的秀女炫耀她那一身苏绣,神采飞扬,毫不收敛。
这一世,没有摔茶盏,也没有夏冬春的羞辱和甄嬛的救场,安陵容安安静静地等到了自己入殿选的时间。
“传,安陵容,易冰清,江如琳,戴莹,刘莲子,戚思琴,六人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