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前,天子威仪,大殿的气氛沉重而压抑。
“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安陵容提衣跪下,朗朗开口:“臣女安陵容,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少女的尾音传进殿内,皇帝微微直起了身子,神色微变。
一旁的太后有所察觉,不明所以,却也提了一句:“行礼的姿势倒算端庄,难为你了。”
“家中父母教诲,臣女能有幸进宫得见天颜,是此生最大的福气,不敢有丝毫懈怠。”安陵容垂眸回答。
“倒是懂规矩,安比槐教女有方。”皇帝赞了一句,示意一旁的太监,“留用吧。”
太监立马唱道:“安陵容,留牌子,赐香囊。”
安陵容站在殿前,接下了香囊。
她知道,凭她的姿容难以吸引皇上的注意,只能另辟蹊径。
纯元皇后是皇上终生难以忘怀之人,她上一世被皇后调教,嗓音和纯元皇后有八分相似,掐着语调,能学足十分,皇上心思缜密,自然不会错过。
至于太后,前世最喜沈眉庄,只因她名门闺秀,举止端庄。安陵容这半月全心全意地训练自己的仪态,算是小有所成,果然得到了太后青睐。
入选,是板上钉钉之事。
但绕是如此,在听到“留牌子”三个字时,安陵容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随着队伍离开殿前,抬头看了一眼晴好的天空,阳光暖暖地洒在脸上。
这一瞬间,宛若新生。
她终于又要开始后宫的生涯了。
安陵容敛去眼底的幽光,准备出宫,忽的一道声音拉住了她的脚步。
“安小主,奴婢奉皇上之命,送小主出宫。”一个嬷嬷不知何时走到了安陵容的身后,面色沉肃。
周围落选的秀女纷纷投来嫉妒的目光。
安陵容疑惑了一瞬。
前世她并没见过这位嬷嬷,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有劳姑姑,不知姑姑如何称呼?”
“奴婢名唤芬若。”芬若走到安陵容身前领路。
只听说过芳若姑姑,却是不知皇上身边还有一位芬若姑姑。
安陵容只心中疑惑,并没有问出口。
回到租住的清风苑,安陵容将中选的消息告诉了萧姨娘,萧姨娘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可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夫人才是。”
“烦请姨娘准备席面,晚上我要宴请季老先生。”
季老先生就是清风苑的主家。
“季老先生心怀大善,肯将清风苑暂租给我,实在是帮了我大忙,我便以茶代酒,在此谢过先生。”安陵容对着季老先生举杯,一饮而尽。
“小主客气了。”季老先生连忙回礼,小酌一口,“夫人去世早,我膝下只有一子,实在也用不上这么大的房子,隔了一进院落出来,不过是闲来赚几个钱罢了,算不上大善。”
安陵容抿唇微笑,没有接话,转而说道:“今日,也是有事想拜托先生。”
“小主请说。”
“此番中选,是我意料之外,松阳路远,宣旨的太监想必没那么快能赶到家中报喜,所以,我想托先生为我写一封家书。”安陵容说出今日意图。
季老先生哪有不依的,只是他年纪大了,握笔都已经没了力气:“若小主不嫌弃,我让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来给小主代笔,可好?”
安陵容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倒不是真为报喜,有些事情她必须亲自交代父亲才行。
隔天,季老先生的儿子季河提着笔墨纸砚来到了清风苑。
莳萝将他安排在外间等候,又搬了屏风挡着,这才进屋告知安陵容人已经到了。
安陵容落座,隔着屏风和季河交谈:“有劳季大哥。”
季河坐在外间,只听得一声清凉温婉的女音坠入耳中,不觉心头柔软三分:“小主吩咐,季某自当遵从。”
他摆好笔墨纸砚,听着安陵容一字一句道来,一边写,一边明白了她为何一定要寄这封家书。
“父亲安好,女儿不负所托,得选入宫,旨意大概半月后会到,在此之前,女儿有几件事情想要嘱咐父亲。
“家中庶子庶女众多,不可在宣旨太监面前落下口舌是非,还望父亲早做安排,接旨时,仅父亲母亲二人在场即可,切不可失仪。
“另,松阳路途遥远,宣旨太监劳苦奔波,父亲要提前准备银钱犒劳,另,预备房间以供不时之需。
“此番进京,萧姨娘功不可没,母亲积劳成疾,日后父亲可将家中琐事交由萧姨娘打理。另,宣儿年岁见长,该是读书的年纪了,望父亲能为他寻一处私塾,日后或成女儿臂膀……”
落笔最后一字,季河将墨迹吹干,交到了丫鬟手中。
“小主心思细腻,日后进宫,定能事事顺遂。”季河同安陵容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清风苑。
见他没有多言,安陵容微微松了口气。
家书一事了了,安陵容拉着萧姨娘细数了一下剩下的银钱。
最开始的二百三十三两,除去清风苑的租金、雇马车和车夫,买丫鬟莳萝和豆蔻,定做选秀时的衣物首饰,再除去这段时间的日常花销,还剩下八十两银子,和一些散钱。
清风苑还有十两押金,安陵容将它抵做萧姨娘回松阳的路费,又另包了二十两给她作为奖赏。
看着仅剩的六十两,安陵容有些发愁。
初进宫,各处都需打点,这点钱怕是一天都耗不起。
直到看到梳妆台上一盒香粉,安陵容眼睛微微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