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刘进很久不见了,他看着我点了点头。
边下楼边跟我说:“寿衣是我买的,城里老板说是家里老人过世都大概穿这种的,颜色上也不用太讲究,看着我喜欢的颜色买就成。我看我奶平时挺喜欢黄色的,我就选了黄的。”
“哎呀,这寿衣是人最后一件衣服了,能不讲究吗?”我一听就火大了:“男人穿的黄,女人一般是深蓝,藏青这一类。你奶平时那么注重穿着,这寿衣更加不能马虎。”
“那这?”刘进有点不知所措。
我指点到:“这样,进哥你出去城里也好县里也成,再买一件回来。不要花里胡哨的,就买藏青色,跟老板说明白是家里一老太太去世了。”
刘进听着就要出门,被我喊了回来:“进哥,你路上经过土狗子村的时候把沈慕叫过来。告诉他我在这等着。”
土狗子村就在旁边,我坐在大门口抽了两根烟就看到沈慕来了。
沈慕是我表哥,我外公的亲孙子。我妈嫁给我爸之后到了黄土村,我跟我爷爷学的,沈慕跟我外公学的阴阳。
“慕哥。”我起来跟沈慕打招呼,顺便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边。
沈慕也是皱着眉头说:“不好弄。”
“我也是等今晚,看老太太如果哭了,我就开始做法看看到底咋了。”
“殿卿。”刘叔走远了之后,沈慕喊了我一声。
我扭头看他,他头凑过来说:“你爷爷不让你碰,你不怕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就心里膈应。
当年我爹怎么死的,我倒没有亲眼目睹,但我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夜里刘叔把我爹背回来的场景。
那哪里是我宋殿卿的爹,压根就是一团模糊的血尸,被扒了皮,鼻孔还冒着血泡泡。
我爷爷说那叫反噬,是过阴的时候准备的买路钱不够了,被百鬼追着咬。
它们不松口,我爹就硬拽,一根胳膊拽掉了之后,顺着皮直接撕了。
其实哪里是买路钱不够,根本就是祖上欠下来阴债。
好一点的死法就是当场毙命,我爹那种是死得不那么舒服了。
“宋殿卿。”
大概看我走神,沈慕喊了我一下。
“没事儿,就干这么一票。”我清了清嗓子说:“我爹当时还是我刘叔背回来的,小时候我也没少吃我刘叔的猪肉和下水。”
沈慕看着我没说话,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三代单传,我的使命还是比较重要。不然我爷爷也不会限制着我不要去碰。
我们就这么在大门坐了一下午,连吃饭也在大门边上蹲着吃的。跟小时候一样。
傍晚的时候,刘进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给老太太的藏青色寿衣。
慢慢的天色暗了下来,村里不那么热闹了,村民们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我们哥几个差不多也洗了澡准备睡了。
晚上我跟沈慕一个房间。
刚躺下不久果然就听到了客厅有动静。
先是哭的声音,呜呜呜的。
后来又是穿着拖鞋走的声音。
“这是诈尸了吧?”我问沈慕。
我们两个就坐在房间里面的椅子,耳朵靠着门缝。
老太太腿脚不好,一般走不到我们二楼来。
突然之间敲门的声音把我们吓了个半死。
从窗户的磨砂玻璃看过去,是一个魁梧的身影,这个家里就只有刘进。
沈慕开了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手把他拉了进来。
“你咋?”我问:“害怕了?”
刘进老脸一红,嘴上却说:“那是我奶我怕什么,就是来看看你们需要啥来帮个忙。”
我笑了笑对沈慕说:“你想办法让她安静下来,我给她。”
沈慕迟疑了很久,还是无奈的点点头。
只见他从自己随身的布袋里面拿出了黄纸,涂涂画画的写了符咒,点上了香开始作法。
他拿着香从房间开始往外走,嘴里念念有词,一路到了客厅。
路上刘进帮忙撒纸钱。
老太太这才安静了下来。
我拿来了湿毛巾给躺下的老太太擦干净了脸,给她上装。
刘进下午买回来的寿衣我也给老太太换上了。
等一切都弄好了,我开始。
我端着半碗面粉,把血滴了下去。不多不少,就三滴。
等到血和面粉变成了小血珠,我轻轻的捏起来一颗。
嘴里说道:“今不肯入棺,只顾哭灵,不如告诉我心里缘故,愿先人释怀。”
说着,中指和大拇指用力一捏,手中的血珠破碎。
我将占有血的中指放在了老太太的额头上,一下我眼前就一片黑。
可很快我就看到了一个红色大圈,穿过了之后,便来到了老太太的故事里。
我的第一视觉还是我自己。
只见那老太太抱着一个娃娃,慌慌张张的跑到了一棵树的下面。
我环顾四周看了看,是土狗子村的村尾,一棵老槐树下面。
“对不住了小娃娃,来生妈妈愿为你做牛做马,你来生就叫阿义,妈妈把欠你的债都还了。”老太太那会儿是年轻的,把手上抱着的小娃娃放到了老槐树下面,用铲子一下一下的给他埋了。
我大惊失色,老太太这是何故?
还没等我看明白,就看到了一个女的从远处骂骂咧咧的走来。
指着老太太的鼻子就骂:“你为何抢走我儿?”
“这个孩子留不得,你也一样。”老太太突然变得凶神恶煞。
两个人几乎要撕扯起来了。
我来不及看明白故事的发展,只感觉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扯着我回来,一瞬间,坐在老太太旁边的我就醒了。
沈慕看到了我醒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用眼神示意我上楼。
我走上去之后,他们念着经也回来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沈慕结束了念经,而楼下的老太太又开始哭泣了。
“看到什么了?”沈慕问。
“老太太把一个婴儿活埋了,是个男婴。老太太还说将来要为男婴做牛做马,中途还有个女的来跟老太太抢娃娃。”
我跟沈慕同时看向刘进,他奶奶他应该知道,除非家里晚辈都不知道,这件事就算是烂在老太太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