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
红墙之上,钉着十几具大小不一的头骨。
最小的,似乎才不过三岁。
森森惨白,空洞洞的眼窝,全都看着同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摆着一个笼子。
笼子里,躺着一个全身骨头都被敲碎了的女人。
“爹、娘,十年了,女儿终于能给你们报仇了。”
谢知微偏头看着墙上的头骨,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十年。
她被困在这个笼子里十年。
每天都要承受着全身关节被接起又敲断的痛苦。
生不如死。
可她不能死。
谢家十几口人,小到才刚出生的婴儿,都还在等她报仇!
“谢知微!”
一声怒吼,一男一女怒气冲冲的开门而来。
“是你对不对!”
“是你串通了萧恂谋反!”
萧昶炫气得脸色铁青,恨不能手撕了谢知微。
他才登基十年而已!
皇帝还没做够,就亡国了!
谢知微冷眼看着他,冷笑不已。
“是又怎样?我谢家能扶你登基,也能毁了你!”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就是不该出手救了重伤的皇子萧昶炫。
不该对他一见倾心,不该让父亲辅佐他登基,不该当他的皇后!
“陛下,别跟这个贱人废话了,叛军要入城了,快逃吧!”
萧昶炫旁边的女子急的脸色发白,看着谢知微的眼神里,带着怨毒。
“薛婉清,你也知道怕死啊?”
谢知微同样也在看着她,笑意更冷。
薛婉清,她的堂妹。
六岁时便被接到谢家,跟她一同长大。
父母对她尽心尽力,几乎是像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可她却恩将仇报,勾搭上了萧昶炫,对谢家赶尽杀绝。
把谢家人的头颅钉在冷宫的宫墙上,就是她的法子。
“你闭嘴!”薛婉清的脸色数变,恨得咬牙切齿。
谢知微却笑得更开心了。
亡国了,这两个人,活不久了。
自己怕是也要死了。
既然如此,那不妨再送他们一个礼物吧。
“嫁给陛下十年,却没能生下一个孩子,感受如何?”
“什么?是你?!”
薛婉清和萧昶炫,都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他们都以为是薛婉清伤了身体,才没办法生育的!
“毒妇!居然害我断子绝孙!”
萧昶炫怒的双目通红,当即抽出剑来,一剑刺进了谢知微的心口!
很痛,撕心裂肺的痛!
但谢知微却觉得很轻松。
十年了,解脱了。
她可以去地下找家人谢罪了。
“知微!”
一声惊恐的怒吼陡然传来。
一道身穿银铠,红色大氅迎风翻飞的昳丽青年,提着枪,从门外疾步冲进来,
燕北王,萧恂。
真好。
他来了。
萧昶炫和薛婉清,彻底逃不掉了!
谢知微缓缓地阖上眸子,脸上留下了一抹恬淡的笑容。
……
“咳咳咳……”
谢知微一把抹掉眼睫上的水雾,清醒了过来。
她的面前站了一个人。
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肤如凝脂。
一双瑞凤眼清澈而又明净,微微颤动着,似乎受尽了无限委屈。
薛婉清?
她也死了?
这么快?
不对啊!
萧恂不是答应过,一定会保萧昶炫和薛婉清不死,一定要让他们在谢家坟前跪满十年,才送他们上路的吗?
萧恂居然敢骗她!
“大表姐,分明是你想把我推下池塘,我躲得快了些,你一时收不住手,才自己滑下去了,怎么能怪我呢?”
薛婉清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珠。
谢知微却有点懵。
什么池塘?
“表姑娘,你这张嘴真是会说话,我亲眼看到是你把湄湄推下水的,你这黑白颠倒的本事,连我都佩服!”
一个妇人陡然挡在了谢知微面前,回怼着薛婉清。
谢知微看着她的背影,鼻头一酸,眼泪盈满了眼眶。
是她的继母。
她的母亲,袁氏。
袁氏看起来气得不轻,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薛婉清的胳膊。
“既然表姑娘说,是湄湄想把表姑娘推进池塘,行,那这罪名,我们认了!”
“你要告状,可以,我成全你!”
说着,就真的要把薛婉清往水里推!
谢知微忙开口止住了,“母亲,且慢!”
袁氏身子僵了一瞬,不敢置信。
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幻觉。
她是谢知微的继母,谢知微从不曾喊过她母亲。
谢知微来不及和袁氏多说什么,站起身来,裹着披风,一步步走近薛婉清。
少女约莫十来岁,正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大表姐,你,你想做什么?”
“是我自己滑进池塘的吗?”
谢知微问得云淡风轻,可骨子里却有着一股凛冽气势,不可侵犯。
“是,是大,大表姐,自己,自己滑下去的。”
薛婉清快哭了,“大表姐,分明是你想推我,才自己滑下去的。”
薛婉清越说,越就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虽然方才,是她自己看到附近没人,才心存歹念,将谢知微一把推下了池塘。
谢知微是谢家的嫡长女,小小年纪,就姿容出色,聪颖无双。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说起谢家,就只有谢知微,不知道她薛婉清。
明明她也很努力!
谢知微这种拦路狗,为什么要活在世上呢?
对,就是谢知微自己滑下去的。
反正没有人看到。
薛婉清微扬了扬脖子,底气十足,义正严词,“大表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你也不能用这样的手段来陷害我!”
谢知微与薛婉清可以说打了一辈子交道了,对薛婉清再了解不过。
她冷笑一声,“行,那就这么算。”
说完,就一把扣住了薛婉清的手臂。
“你要做什么?”薛婉清的脸色一变。
谢知微笑了笑,用力将薛婉清往池塘里一推。
一脚踹出去,干净利落。
池塘里溅起了一片水花。
然后,转头对着袁氏笑了笑。
“母亲,这种事情,当然得我亲自动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