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曾有人用这样的与其对自己说话。
沈妙言的手在袖子里攥成拳,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不肯上前。
慕容嫣不悦,正要说话,君天澜开口道:“过来。”
沈妙言见他也这么说,顿时委屈起来。
“过来。”君天澜加重语气。
慕容嫣窃喜,像沈妙言这样的人,从小养尊处优,现在就该敲打敲打,才懂得什么叫做听话。
沈妙言低着头,心不甘情不愿地挪过去,心里暗自生恼,君天澜这个坏人,一看见别的女人,就把她忘在脑后了!
她正伤心,君天澜忽然握住她的手,“沈妙言,只负责伺候本座。其他人,不准指使她,都记牢了。”
沈妙言诧异地抬头看他,却见他面色如常,狭眸中依旧淡漠。
谢风亭内一片寂静。
慕容嫣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晌后,才回过神,笑得尴尬:“妙言这么可爱,我刚刚也是想要逗她。天澜哥哥,咱们吃饭吧!”
君天澜没接她的话,转而对沈妙言道:“坐下。”
沈妙言讪讪坐下,顾明已经机灵地叫下人再去拿一副碗筷过来。
慕容嫣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自打她进入国师府,饭桌上就只有她和君天澜两人。
她一直觉得,这是她身份的象征。
可是现在,忽然多了个沈妙言,她是罪臣之女啊,她有什么资格,跟他们一起用膳?!
慕容嫣恼火不已,忽然将自己的筷箸重重搁在桌上:“顾管家,你也别派人去拿了,我让位就是!”
说罢,鼻尖一酸,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起身,大步跑出了凉亭。
沈妙言低下头,紧紧攥住裙摆。
顾明无奈:“主子,可要把慕容小姐追回来?”
君天澜狭长的凤眸中,尽是冰凉:“不必。”
顾明应了声,退到旁边。
他就知道,慕容嫣太过骄纵,虽然在主子面前一直很乖巧,可迟早有一天,她的坏脾气爆发出来会惹到主子。
如今沈小姐来了倒也好,正好磨一磨慕容小姐的心性。
嫣然阁,慕容嫣趴在绣床上大哭出声,贴身的大丫鬟阿沁在旁边轻声劝慰:“小姐,今日的确是您不对。既然主子看重沈小姐,您就该好好对人家。”
慕容嫣抬起脸,带着哭腔:“阿沁,连你也向着外人吗?她沈妙言不过是个罪臣之女,凭什么能得天澜哥哥看重?定是她使了狐媚妖术!”
阿沁哭笑不得:“我的好小姐,沈小姐她不过十二岁,哪里就有本事使什么狐媚妖术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嫣然阁的主事王嬷嬷过来禀报这些天的情况,语调夸张:“小姐,您不在这的这段时间,可出了大事!”
“怎么了?”慕容嫣擦了擦眼泪,好奇问道。
“大人不仅把衡芜院的东隔间给了她!绣禾不过是拦了一下,第二天就暴毙了!”
慕容嫣不可置信地坐起来:“绣禾去了?!”
王嬷嬷老泪纵横:“可不是!死的可惨了,自己把自己的心肝肺都给掏出来了,可怜的绣禾,她又做错了什么?老奴真不知道,沈小姐做了这种亏心事,晚上睡觉,可还能睡得安稳!”
阿沁帮慕容嫣擦干眼泪,“嬷嬷,我知道绣禾是你的干女儿,可你在小姐面前这样哭骂,成何体统?”
王嬷嬷依旧不停哭嚎:“绣禾一心向着小姐,代表的乃是小姐的脸面!可沈小姐明明是在给小姐下马威啊!”
“好了,嬷嬷,小姐已经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阿沁皱眉。
王嬷嬷瞟了眼出神的慕容嫣,擦着眼泪退了出去。
她走后,慕容嫣一把抓住阿沁的衣袖:“阿沁,绣禾死了……”
“小姐不必害怕,也不要听王嬷嬷一面之词。想来,定是绣禾不知分寸,触怒了大人,这才被赐了毒。”阿沁柔声,“大人向来赏罚分明,不会随意赐死丫鬟的。”
“她自幼就跟在我身边,可我不过出去游玩一趟,她竟然就去了……”
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她身上那股嚣张跋扈的气势竟都不见了,只剩下悲伤。
阿沁又安慰了她几句,可越是安慰,慕容嫣的眉头就蹙得越深:“定是沈妙言,她一进府里就弄死绣禾……沈妙言,她好狠的心!”
阿沁无奈,想要再说几句,慕容嫣却难过地在床上躺了:“阿沁,我乏了,你出去吧。”
阿沁不便再多言,替她拢好被子,放下帐幔和窗帘,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此时衡芜院的书房里,君天澜坐在那把黄花梨嵌牙木雕山水大椅上,正翻看一本史书。
沈妙言站在窗下,捧一本《诗经》,默默瞅他。
他说,要自己多读书,还拿了这一本,让自己仔细研读。
可她翻了翻,好多字不认识,没意思得很。
她转身趴到窗台前,听说沈府大宅要被拍卖了,记得去年这时的春日宴上,她的两位好堂姐,步步为营坏了她的名声,叫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沈妙言不仅小小年纪就不学无术,还德行败坏不知廉耻,与定西侯府的世子牵扯不清。
想到她失去的东西,那用沈家人尸体铸就的黑烟,恨,就在她的血液里丛生着。
她失去的东西,她要一一夺回来!
名声,荣耀,即将被拍卖的沈府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