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给父母的死定性为被野狼围攻至死,而陆一鸣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却又没有能力讨个说法。
著名作家王小波说过: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于自己无能的愤怒。
以前的陆一鸣就是基于这种状态,从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渐渐沦落为一个人人憎恨的社会败类。
一阵彻骨的寒风吹过,陆一鸣扯了扯领子,脑袋里思绪快速飞转。
父母的死,疑点太多了。
罗镇地处华夏西北,在这个时期的确有野狼出没。
但爸妈为什么会在深更半夜,出现在偏僻的白鹿坡?
他们本应该在厂里值班才对。
记得那天,在厂里值班的是父亲陆明远,而母亲张彦玲只是去给他送饭。
她一去未归,陆一鸣也没有多想。以为母亲因为太晚,应该在厂里留宿了。
没想到只过去了不到几个小时,陆家就得到了这样的噩耗。
根据厂里的值班职工供述,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陆明远夫妇离厂,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生更半夜去白鹿坡。
在罗镇土生土长的人都知道,白鹿坡那个地方曾经在战争中死过不少人,白天都很少有人去,更不用说是晚上。
已经在罗镇居住了十几年的陆明远夫妇,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被什么人诱到白鹿坡的。
汪汪……汪汪……
几声狗吠把陆一鸣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不知不觉中,他的眼前就是陆家老院。
围墙是由土坯砌成的,只有一米多高,像陆一鸣这样的大小伙子能轻易跳过去。
这时,院子里不只有狗叫,还有熟悉的哭声。
“你……你赔我面条……”
这是弟弟陆小雨的声音。
又听一个男人呵斥道:
“不就是吃了你两碗面?再哭,老子抽死你。”
接着是几声凶狠的狗叫,陆依依惊慌的声音传来:“小雨,我们进屋去。”
“我不,我饿,我要吃饭……”
陆小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陆一鸣一股血冲到脑子里,纵身一跃,跳到了院子里。
可能是听到了动静,院子里的男人带着狗,翻过了院墙,消失在了茫茫夜色。
借着月光,陆一鸣看到了那人的背影,与印象中的一个地痞想象渐渐重合。
葛三强!
东风机械厂副厂长葛耀敏的儿子,仗着老爸的职位在镇上作威作福,也是镇上有名的懒汉地痞。
机械厂厂长临近换届,陆一鸣的父亲陆明远,作为葛耀敏的主要竞争对手。葛三强一直看陆一鸣不顺眼,经常纠集一帮闲汉找他的麻烦。
在陆明远夫妇活着的时候,葛三强还知道收敛。而在两口子死后,陆一鸣的遭遇就更加悲催了。
陆一鸣为了避免被欺负,极力跟他们同流合污,却依然不受葛三强一伙人的待见,拉他一块喝酒打牌,也只是想蒙他的钱花。
回忆起这些,陆一鸣深深地叹了口气。
院子里,陆小雨坐在地上哭,一身破棉衣到处都是补丁,脸上也黑漆漆的,活像一个小乞丐。
他一边哭,一边扒拉着掉在地上的碎碗,只是为了捡起残留的几根的面条。
陆依依看着陆一鸣翻墙进来,刚轻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拉起陆小雨就要往屋子里走。
“等等。”
陆小雨在地上捡面条吃的情景,深深刺痛了陆一鸣的神经。
这是他仅剩唯一的弟弟,竟然活得还不如乞丐。
前世,他的弟弟是什么生活?在国外留学,上学时开的都是限量级跑车。
一个跨国集团的总裁,怎么能容忍兄弟姐妹受苦?在前世,家人一直都是他陆一鸣的逆鳞,触之必死。
“依依,怎么回事?”
陆一鸣上前一步,把陆小雨抱起来,用袖口擦干他的眼泪。
陆小雨显然有些怕他,缩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陆依依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冷着脸道:“大晚上的,你来干什么?”
“怎么回事?”
陆一鸣的语气冷厉了下来。
陆依依怕他再犯浑,看了一眼东边的院墙,小声道:“进来说吧。”
兄妹三人进了屋子,目之所及,家徒四壁。
陆依依为了上学和养活弟弟,把能卖的都卖了。
客厅里比外面还冷,没办法待,陆依依带着陆一鸣进入了卧室。
只有一个小煤炉,里面冒着刺鼻的味道。因为怕中煤气,窗户没有关死,呼呼的冷风冒进来,卧室的气温也搞不过零度。
陆依依点上了一盏煤油灯,放在桌子上,陆一鸣把小雨放在炕上,用被子裹上。坐在桌子前,直勾勾得盯着陆依依。
“葛三强经常欺负你们?”
陆依依下意识地点点头,却又马上摇摇头,盯着陆一鸣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仿佛再说说,跟你说了有什么用?
就算她不说,陆一鸣也能猜到大概。
但他刚刚穿越过来,还不能完全适合当下的身份。看着小脸枯黄的小雨,他心里还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很想去找葛三强算账,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在这个年代,这样的身份,他还没有冲动的资格。
陆一鸣强子镇定下来,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两块钱,放在了凳子上。
“依依,明早去给小雨买点吃的。”
陆依依盯着那两块钱,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这是她记忆力,陆一鸣第一次主动给她钱花。
留下也是徒增尴尬,陆一鸣朝着小雨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小雨看着桌子上的两块钱,咽了口唾沫,晚上肯定是弄不到吃的了。只能用被子蒙住头,心想睡一觉吧,早上就有面条吃了。
陆依依呆呆的盯着门口,将两块钱踹进兜里,挨着小雨躺下。
刚准备入睡,院子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依依透过窗子的缝隙往外看去,看到一个黑影在院子的角落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黑影从地里巴拉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然后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陆依依蹭的一下,从炕上坐了起来,脸色铁青,心里对陆一鸣仅有的期望荡然无存。
“陆一鸣,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