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太师吴明和四大侍卫款步入阁,行毕君臣大礼之后跪叩道:“臣等救驾来迟,令万岁受惊非小,罪该万死,请万岁恕罪!”
病容满面的武惠妃见此情景,心中暗道:又是我爹,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刺客可曾抓获?”唐明皇问。
“臣等有罪!”四大侍卫和太师吴明,纷纷俯地认罪。
唐明皇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方才可是尔等救驾?”
“回万岁,正是!”
“既然如此,方才多亏几位爱卿救驾及时,朕才捡回一命,你们且回府休息去吧,朕定有重酬!”
“且慢,万岁,臣有本奏!”太师吴明抢腔道。
“啊,老太师,你有何本奏,但讲无妨。”
“这……”太师吴明扫视了一下四周,支支吾吾,闪烁其辞。
唐明皇心领神会,喝退众人,阁内就剩下了太师吴明一人,回头问道:“老太师,请讲吧。”
太师吴明这才将方才黑衣人所打之镖取出,并且双手高举过顶:“万岁,此乃方才黑衣刺客所打之镖,特请万岁龙目御览!”
唐明皇不知何故,便漫不轻心地一摆手:“嗳,老太师,一支金镖何以为贵,爱卿即可留下自用了吧。”
“万岁,莫非你不想知道今夜行刺的真凶是谁吗?”
唐明皇一怔:“那与此镖又有何关系呀?”
“万岁,关系极大,你一看可知!”
“噢,有这么重要吗?”唐明皇疑惑不解地接镖谛观,不由一惊,反复看了好几遍,尔后一甩手,扔镖在地,起身离床,在吴明面前倒背双后,踱来踱去:“刘天印!刘天印!……”
突然,唐明皇收住脚步,猛然回头:“老太师,此镖当真是黑衣刺客所打?”
“回万岁,臣之所言,千真万确,我等耳闻目睹,四大侍卫,可作证人。”
唐明皇不由愠气冲天,怒不可遏,火往上撞,脑袋一热,当下便要降旨夜抄刘府。
太师吴明却阻拦道:“万岁少安毋燥,依臣之见,万岁应查清是非,再抄刘府,以免屈冤好人。”
“这不已经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吗?还有什么好查的,即便再查又能如何查法呀?”
“万岁不必犯愁,微臣倒有一善策。”
“啊,老太师,你有何锦囊妙计,快快道来。”
太师吴明见机已到,眼珠滴溜溜直转,向唐明皇献上了一条毒计……
翌日清晨,唐明皇便早早升座了早朝;
西内太极主殿上,文武百官,手仗弧板,登殿站班,参王拜驾,山呼万岁,声如轰钟,震彻霄汉;尔后,文东武西,分立两旁……
大殿之中,龙案之后,唐明皇面沉似水,冷若冰霜,沉声问道:“汝南王刘天印何在?”
“老臣在!”武班之中走出一位老者。此人须发苍白,二目如电,寿眉修长,身高过丈,举止大方,精神矍铄,鹤发童颜,头戴白色四品的王冠,身穿白色四品的王袍,金黄的丝鸾带煞在腰间,足踏甾靴,虽已年过古稀,但仍有当年驰骋疆场,勇冠三军的威风;
老者大步流星地来到丹阶之上,撩衣跪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刘天印参见万岁!”
唐明皇狠拍龙案,喝问:“刘天印,你可知罪?”
刘天印一怔,大惑不解地反问:“微臣不知身犯何罪,法犯那条?”
唐明皇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大胆刘天印,你身犯不赦之罪,还要抵赖吗?”
“万岁,臣闭门家中坐,确实不知能触犯哪条法规,并非抵赖,还望万岁明查。”
“好个刘天印,事已至此,你还不招认!朕来问你,昨夜晚间,夜入凌烟阁,想要杀君篡位的黑衣蒙面人是你不是?!”
“昨夜晚间,老臣一直在府中休息,又怎会入宫杀驾呢,臣又不会分身之法,万岁是不是在痴人说梦啊?”
“吠!刘天印,你休要再装糊涂了。昨夜晚间,朕耳闻目睹,那刺客手持双锏,自报姓名刘天印,所用的镖上也雕着你汝南王爷的大名,非你又会是何人呢?人证、物证俱在,尔还有何话说?”
“这……”刘天印心中一惊,哑口无言。
“铁证如山,你还不认罪?!”
“万岁,这显然是有人故弄玄虚,诬陷微臣;昨夜晚间,微臣确实是在府上休息,决无此事,臣府内上至少爷夫人,下到奴役丫环,均可为证,证明老臣乃清白之身!”
“好,既然如此,你想让何人为你证示清白?”
刘天印略加思索:“我府管家张义保即可为证!”
“好,速传朕意,张义保上殿面君!”
太师吴明见此情景,心中暗喜。
接着,殿外的丹阶之下,此起彼伏地传来了喊令之声:“皇上有旨,张义保上殿谨见——!”
片刻,张义保上殿跪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万岁传小人前来有何训教。”
“你可是汝南王府的管家张义保?”
“回万岁,正是小人。”
“朕来问你,昨夜晚间,你家王爷都做了些什么,要从实招来,如若不然,休怪寡人无情!”
“是是是,吓死小人,也不敢弄虚做假,欺君瞒上。”张义保故意斜眼瞅瞅刘天印。
刘天印朗声说道:“义保哇,据实招来,但讲无防。”
“是,王爷”张义保这才重新施礼,冲着唐明皇道:“回万岁,昨夜晚间,我们老爷没在府内安息,小人从府内的小丫环们嘴里得知,说王爷带着双锏出去了,据说好象是去皇宫里杀什么人……至于后事,小人便全然不知了。”
太师吴明,心满意足,暗自庆幸。
“啊呀!义保,你……”刘天印有口难言,有冤难诉,手扶额头,眼前发黑,身子一裁歪,险些摔倒。
唐明皇只气得浑身发抖,七窍生烟,回头吩咐:“力士,取出金镖!”
顷刻,高力士去不多时,将镖取出,恭敬万分地交到龙案。
唐明皇托镖在手:“刘天印,朕一向待你不薄,并重用为六部司汝南王之职;哪知你却不思报国,反而恩将仇报。这支镖你又如何解释呢?”
刘天印喟然长叹:“天亡我也!”叹毕,闭目养神,一语不发。
太师吴明心中大悦,窃窃叫好。
盛怒之下,唐明皇命高力士取过了文房四宝,就要刷旨,抄斩刘门家眷。
“万岁且慢!臣有本奏!”话音一落,一个年青力壮的武将挺身而出,行毕君臣大礼之后,撩衣跪在丹墀之上,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参见万岁!”
唐明皇和在场文武,无不骇然,不约而同,细看此人……
武将只生得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目若朗星,眉分八彩,鼻直口方,头戴青色御史冠,身穿青色御史袍,雪白的护领,一条玄青的丝鸾带紧煞腰间,足踏一双透亮的高靿黑靴,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正是待御史杨慎矜!
唐明皇看罢多时,遂问道:“杨爱卿,你可是要为刘天印求情吗?”
“万岁圣明,微臣正有此意;依臣愚见,刘王杀君一案,万岁应细查后斩,以免错杀忠良;据臣所知,刘王爷一向忠心耿耿,天地可表,又怎会蓄谋杀君呢?这其中很是蹊跷,必定大有文章!”
“对,杨御史所言不错,刘王一向忠廉,万岁切不可听信谗言,造成千古大错!”话落人出,文班之中,宰相张九龄、翰林大学士,大名鼎鼎的“诗仙”李白,也纷纷跪倒求情。
唐明皇一惊,连忙说道:“杨御史,张丞相,李学士,你们只知其一,不晓其二,这人、物证俱在,朕还有何可查的呢?”
李白奏道:“万岁,刘大人乃国家栋梁,朝廷命官,安能杀君造反呢?依臣看来,这其中另有隐情,必然有诈;故而,臣劝万岁尚要细查后审,三思而后行,方为上策。”
张义保连连叩头:“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捏造谎言哪!”
大师吴明也连忙跪奏:“万岁,杨御史只是一介武夫,张丞相又年迈糊涂,李白又只是个舞文弄墨的学士,这其中奥妙他们又怎能晓得?不过他们一心为国,唯恐万岁错杀忠良,国家受损,精神可嘉,臣乞万岁,予以嘉奖!”
“是啊是啊,皇上,请恕奴才多嘴,刘天印以前忠心,哪也不能担保现在呀。这人一上了年岁,最容易见易思迁嘛。”高力士也躬身插嘴。
这时,新任宰相李林甫也出班跪叩:“万岁,太师和高公公所言不无道理,还是斩草除根,免除后患为妙!”
唐明皇暗道:哼,亏得你们这些人还口口声声,自称忠良;可当朕昨夜遇险时,你们这些所谓的“忠良”又都跑哪儿去了?若非太师及时救驾,只恐怕今日朕早已一命归阴了……思此,遂道:“众位爱卿,此事乃朕之所历,自然无可非议;况且,你们既言刘王有冤,能否拿来证据?”
杨慎矜一时无言以对,扭头看向张九龄;
张九龄也哑口无言,扭头看向了李白;
此时此刻,李白也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看向刘天印!
唐明皇不禁勃然大怒,“啪!”的一声,拍案叫道:“大胆,既然捕风捉影,就勿信口雌黄,尚不退下!!!”
“臣等遵旨!”三人敢怒不敢言,不再多言,只得绷怒而退,心中愤愤不平;
唐明皇复又面向百官,厉声宣布:“刘天印身为一国王候,身居重职,却不思报孝国家,反而杀君篡位,反叛朝廷,犯下了滔天大罪,死有余辜;朕意已决,众卿休要再与他求情,抗旨者,纵然龙子龙孙,皇亲皇戚,也严惩不贷,一律同罪!”
刘天印一阵狂笑:“既然如此,微臣领罪也就是了,希望万岁好自为之,精心治国,尤其要小心身旁的卑劣小人!”
“好,刘爱卿真乃爽快之人,谢谢你的忠告;朕会爱惜大唐的大好江山的,你就不必多操余心了!”唐明皇执笔在手,刷刷点点,龙飞凤舞;
顷刻只见,已刷好一道圣旨,唐明皇立即宣召,交于国舅小霸王吴亮(原名武志杰,太师吴明之子):“国舅吴亮,朕命你抄斩刘门家眷,不得有误!”
“微臣遵旨!”吴亮兴高采烈,领旨而去。
这时,刽子手们正要上前押解刘天印;
刘天印却镇定自若,毫无惧色,摆了摆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老夫自会前往!”然后,躬下身去,双手将弧板轻放于地,并且摘下乌纱,除去了王袍,双手奉上:“万岁,微臣要卸任辞官,清白而去,甘愿辞官而死!”
“好,朕准你所奏!”
“谢主龙恩!”刘天印起身下阶,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狂笑着,阔步走向了午朝门……
唐明皇见刘天印走后,冲正跪着的张义保道:“张义保,你检举反臣,立下大功,朕赦你无罪,重重有赏;力士,赏他纹银五十两!速退!”
“嗳,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张义保起身出殿而去。
唐明皇看了一下金殿里的众位大臣:“你们也都退下去吧。”
这时,吴明、李林甫、高力士也都纷纷回班。
没想到,唐明皇刚想退朝,监斩官国舅吴亮进殿跪禀:“启禀万岁,臣已奉旨将刘天印一家押赴午朝门,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刘天印的四个公子,人称‘刘家四兄弟’尚未擒获,他们下落不明,去向不知,特请万岁守夺!”
“啊,这还了得,斩草不除根,只怕后患生。”唐明皇骇然大惊,“速传朕的旨意,各地官府要协力同心,紧密配合,缉拿逃犯!”言毕,拂袖而去。
吴亮答应一声,出殿而去……
皇上要斩汶南王刘天印和刘门家眷的噩耗象长了翅膀似的,人们奔走相告,街谈巷议;仅仅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便弄得满城风雨,家喻户晓了。人们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聚集在了午朝门外的刑场四周,进行围观!……
此时此刻,一代忠良,双锏老将刘天印,眼望身上的缧绁铁索,百感交织,思朝翻滚;他想起了父亲刘幽求为了保护大唐国土不受外侵,坚决抗敌,不幸慷慨就义于安西都护府的城外沙场……母亲思夫成疾,刎颈殉夫……又想起了自己披盔戴甲,大战番将的情景……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就在脑海里历历在目,依次闪现;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弹,只因未到伤心时。刘天印一阵难过,也情不自禁地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了……
“咚!”第一声,催命炮点响了,刘天印扭头看着泪眼涔涔的刘母,犹如万针穿心一般,哽咽道:“夫人,你受苦了,都是老夫连累了你,罪孹呀,老夫对不起你们纪家……”
“老爷,此言差矣。我们不是有言在先吗?我们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今天,上天有眼,皇上圣明,咱们居然如愿以偿了,这难道不是咱们造化不小,平生所求吗?……”
“咚!”第二声催命炮响过,刘天印仰望苍穹:“苍天哪,忠臣难做,难为忠良,好恨的奸佞小人,好昏庸的万岁呀……”复又低头望着千千万万的围观大众,一阵阵辛酸,流泪及腮!
小霸王吴亮一声令下,众刽子手答应一声,各自操起一把鬼头大刀,各就各位,单等着令下行刑……
突然,人群后面一阵骚动,原来是刘天印的一些好友前来探望,特别有侍御史杨慎矜、翰林学士李白、宰相张九龄与裴耀卿,以及宋王李成器等人。
“刘大人保重!”
“刘大人莫要悲哀,忠奸将来自有分晓!”
“珍重啊,刘大人!”
刘天印紧握住张九龄和李白的双手道:“天助我也,理应钢儿他们幸免于难;老夫拜托张丞相与李学士,希望诸位大人看在你我同殿称臣,相交多年的情分之上,能够对于四个犬子,伸出援手,多多辅导,务必告知他们将来勿忘杀奸,除恶霸,伸张正义,为国报孝!”
二人心中酸楚,含泪点头……
“咚!”第三声催魂炮点响,吴亮喝令一声:“午时三刻已到,立即行刑!”
刽子手们闻令纷纷抡起了鬼头大刀,奋力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