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燕国太子府后院萧瑟凋敝,乱石伴鸟粪,杂草养野虫。
“你决定了吗?”
“宿主沈若曦!”
“走了就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再也回不来了!”
突然,冰冷的机械音在寂静中猛然响起。
……
屋内,疯女人沈若曦面容憔悴,身形消瘦,披头散发蜷缩在满是褶皱的绮罗被中。
她双眼紧闭,脸色如纸一般苍白,气息微弱,好似随时都会断绝。
那伸出被子的手腕上,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血早已凝固,与她纤细的手腕形成一种惨烈的对比。
……
“你决定了吗?沈若曦?”
机械音又一次在脑海炸响。
床上的沈若曦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泪水滑落到嘴角,咸涩的味道瞬间散开。
“救命呀!”
“系统呀!祖宗呀!”
“你可来了!”
说着,她用胳膊肘勉强支撑起身体,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翻了一个身,趴跪在床脚,对着虚空不住地作揖。
……
机械音对她这“祖宗”的称谓毫无反应,依旧冰冷地问道:
“你将成为永久雇员……”
……
“决定了!决定了!祖宗,剩下的你不用再说了,咱们现在就走!”
“这鬼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待了。再待下去我就真死了。”
“我永不反悔!我要回现代,我家住在……”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去捋捋乱如鸟巢的头发,可手抖得厉害,手指根本无法握住发丝。
目光不经意间扫到腕上的伤口,她的眼神慌乱地躲闪开,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该死的泪失禁体质!
别让我恨你。
……
“那你再坚持三天,跟这个世界做个告别,三日后我来带走你!”
“另外我不叫祖宗,我叫铲屎官直播系统,你在蓝星现代生活,将随机投放……隐私除外。”
……
“铲屎官!你还名字还怪好的呢!”沈若曦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名字实在是太刺激,太贴切!
是的!我是屎!
我是屎!
你把我铲走吧!
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来,身子还在止不住地颤抖,双手哆哆嗦嗦地开始叠被子。
三天!我都坚持四年了,三天,应该可以吧?
此时,一束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间挤了进来,“嗖”地一下落到地上,晃晃悠悠地摇了起来。
……
……
“这个院子还挂红灯笼吗?”
外面两个穿红着绿的丫鬟,提着几盏红灯笼走过来,灯笼上贴着大红的喜字。
她们左右看看这荒院,没有下脚的地方。
绣鞋似乎粘上了鸟粪,她们不禁皱着眉头。
“这地方,真是恶心!”
如今太子要娶亲,整个太子府都是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就她们这么倒霉,派到这儿来。
……
“挂什么挂?还不嫌晦气呀,里面的人都快死了,还挂个红灯笼……”
“到时候真死了,大喜的日子,咱们怎么回禀?”
“讨一顿板子都是轻的,没准把小命丢了。”
“谁不知道,这是个瘟神,只要跟她走得近的,不是死就是伤。”
“只有府里最最倒霉的,才能轮到这儿来伺候。”
守在院门口说话的两个婆子,皆是满脸横肉,肥胖的脸蛋把眼睛挤得小小的,那眉毛就像两条扭曲的蛐蛐趴在脸上。
对两个提着红灯笼的丫鬟笑道。
“两位姐姐是那个院里的?看上去有点面生?”
……
两个丫鬟眼神一闪,抻着耳朵往里面听了听,
没有动静。
“真快死了?”
“那是不能挂红灯笼!”
“就是挺可惜的,说起来也当了几年太子妃,还独得太子恩宠,生了一个郡主,就这么……”
……
两个婆子一看人家的穿着,就知道是惹不起的,也就不敢再问来历。
她们嘬了嘬牙花子,嘴撇的烂柿子一般。
“什么太子妃,来历不明,不知道从什么野地方来的。”
“听说在逃荒路上碰到受伤的太子,然后硬贴上来的。”
“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身份,还占着太子妃的位置,不挪窝。”
“你快别提小郡主了,幸亏被太后抱走了。”
“否则跟着这么个生母,不定教成什么样呢?”
“恐怕也是个小疯子。”
……
“你们知道她教小郡主什么?”
“说是咱们这么些人,整个燕国,都站在一个球上。”
“说是叫地球,哎呦!”
“你听听,这不是疯子,这是什么?”
“这叫人话吗?”
“皇天后土,这是对后土娘娘不敬啊,没有立刻杀了她,就念在她对太子爷有救命之恩的这么点事上。”
“你想想,这传到太后耳朵里,能容得下她吗?”
两个婆子,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兴起。
说到这位,那可是个传奇,邪门歪道的很。
……
“也是!也是!”
“她这辈子也别想见孩子了。”
“到时候把孩子交给新的太子妃教养,才是正道,也是孩子的造化。”
两个丫鬟也是识趣,笑着附和,
“太子爷金尊玉贵,那自然得匹配名门贵女,三天后,薛家大小姐进门,那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说就连太后娘娘都赐下礼物,今儿各府王爷,公主,名门世家送礼物的络绎不绝……”
……
“那当然了,薛家当朝首辅……太后娘家,谁不得给点面子?”
“薛家大小姐薛明珠又是一代才女,一首《夜思》天下知。”
“就连我这识不了几个字的,都会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里面这位拿什么跟人比呀!”
“是拍马都比不上呀!”
说话的婆子拍着大腿,扭着肥臀,笑的渗人。
“要不是里面的人横插一脚,这个婚礼早就四年前就该办了。”
“这就是一桌子金玉器,混进来一片破瓦片,可不得扔出去。”
……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沈若曦惨然一笑,
太子萧祁佑,
“才女”薛明珠,
要喜结连理了呀?
原来那个铲屎官系统,还真是贴心,让我三天后走,是要参加完“婚礼”吧!
还有我的女儿琳儿,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那是不是也是瓦片?我不能留给她们磋磨,我得带走。
……
“铲屎官,铲屎官……”
“我能不能带走我的女儿?”
沈若曦从意识中开始呼唤。
冰冷的机械音:
“萧琳儿……血脉相连,可!”
……
得了允许,沈若曦只觉得自己飘飘忽忽的身体似乎有了些许力量。
她站起身,蹒跚着走到桌前。
这屋子摆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张床,皆是半旧。
床上的被褥还是从自己太子妃的宫中直接裹着,扔过来的。
……
桌上放着镜子,她把头伸到镜子前,看了一眼……
镜中人眼神空洞无神,脸颊消瘦得厉害,头发如乱草般披散着,整个人就像失去生机的木偶,
“这哪里还是我?
太过拟人!
她猛的把镜子扣上。
接着,她颤抖着双手轻轻拢了拢那一头乱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稍微精神些。
“好歹像个人样了,可不能吓到孩子。
……
一旁还放着残羹冷炙,底下有吐了的几滩痕迹,一股酸腐的气味钻到鼻子里。
她攒了攒劲儿,猛的把上面的杯盘碗碟扫了下去,
“乒了乓啷!”
然后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等着。
这几天饿的狠了,稍微一动就一头的虚汗,浑身仿佛虚脱了一般无力。
……
听到里面的动静,外面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
“哎呀!这人命真硬,还没死,又有动静了。”
“又摔盆打碗了,一天天的就会折腾。”
“作孽呀!还得收拾去。”
“有的人待着就是纯纯恶心人的。”
……
“你们不收拾能怎么的?”
“快死了,还要什么干净吗?”
两个丫鬟笑着说道,红灯笼往上提了提,有些俏皮。
……
“那不行,就怕太子爷知道了不好。”
“毕竟也曾经是心头好。”
“她可以饿死,那是自找的,不能碎瓷片子扎死……”
“反正不给你说了,男人的心思你们不懂,看不得自己的女人受伤。”
说着,两个婆子转身要往里走。
……
“是吗?看样子你们很懂?”
突然从暗处走出一人,身穿黑色绣金丝龙纹锦袍,头戴王冠,面色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