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虚淮抓回来一窝七只鸡崽,还没走近,就能听见叽叽喳喳的叫声。
楚妈妈忙找来簸箕将鸡崽放在一起,爱不释手的一个个拿起来看。
“这一看就是新破壳的!估计是这母鸡见人总捡蛋,就寻了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偷偷絮窝孵蛋,这小鸡破壳至少要二十几日,孵蛋时候又几乎不离窝,那就难怪能躲过老庄头了。”
沈欢言有点怕母鸡,但黄嫩嫩的小鸡崽着实可爱,伸手戳一戳毛茸茸,那小鸡歪着头尝试啄了下沈欢言细长的指间,嘤嘤叫声清脆的比那笼中翠鸟也不遑多让。
“我只记得一句俚语,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若咱们没发现,是不是就被叼走了。”
楚妈妈含笑:“可不,要不农户庄子里怎么总要养猫儿狗儿的?养的狗哪怕是拴着的,吼一嗓子蛇鼠也只会远远躲着不敢靠近。这么说来也是亏着姑娘运气好。也许到了明儿一早,就只剩下一地鸡毛了。”
这算是解开了前世未曾遇见的疑惑。
“可咱们没狗,怕是不能散养了。”
虚淮便道:“若谷……冯传根走了,我那屋便空了不少。便养在我屋子里吧。”
楚妈妈略作思索:“母鸡和鸡崽要分开,鸡崽离了母鸡也能活,早早分开,母鸡才能更早下蛋。明儿咱们俩上山看看能不能寻着吃的,顺便砍些柳条下来编笼子。这样把鸡关起来就不怕跑了。”
虚淮应下告退,找来两个箩筐回房分别将鸡扣了。
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吹了油灯,卧在榻上仍能听见厢房传来小鸡不安的叫声。它们才刚刚出壳就离了母亲,叫的此起彼伏试图反抗可怜的命运。
但对于人而言,这样的叫声充满了未来肉蛋充足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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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楚妈妈天没亮就出去做饭了。沈欢言自以为醒的早,可一起床正好吃上热乎的。
只是当下他们连下饭的咸菜都没了,楚妈妈在糙米粥里撒了细细的盐面。沈欢言这头吃着,楚妈妈在那头叹气。
将粗糙的米粥喝的干净,沈欢言放下筷子就指挥起了众人准备上山。
楚妈妈这才注意到,沈欢言打起床就换了一身农庄里打着补丁的旧衣裳,还特意将袖口和腿上都用带子绑了,以此提防山上的蛇虫鼠蚁。
“姑娘是干净人,何必去吃那个苦?”
沈欢言闻言:“咱们往后的苦还多着呢。总不能都叫妈妈替我受着,走吧,若我是娇气的,累了一回下次就不去了。”
楚妈妈无奈,只得将沈欢言的头发重新盘了,再用布包起来。打眼一看,若不是白净些,就真跟普通村姑没什么区别了。
红香原本因为姐妹的不告而别有些低迷,早饭都没吃几口,只用一些枯草捏碎了撒给小鸡逗这玩儿。
一但听了要上山,一时新鲜劲儿正好转移了注意。
“从前爷们上山总有收获,咱们说不定也能打几只兔子呢。”
沈欢言与楚妈妈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她的天真。
陈大李二套了马车,载着一众人一道往西山而去。
庄子附近荒芜一片,草料也少的可怜。原本府里精心侍弄的马儿吃不饱,瘦了好些,拉起车来也无甚气力。
不过西边的山上尚有绿色,又恰逢雨后,想来能吃些新鲜的。
耳听这外头三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什么,沈欢言纤手将车帘子挑起来一角往外看,整瞧见路边一棵枯黄的树下,有一骨瘦如柴的老妪正费力的用刀子割树皮。
听见马车声那老妪回头,深陷的眼窝里麻木绝望,就呆呆看着。
帘子放下,沈欢言整理好表情,无喜无悲。
前世见惯了,甚至于那树皮,她也吃过的。
那山远远望着不大,但到了近前入眼尽是草绿与枯黄交织的山林,一眼望不到边。
沈欢言背上箩筐手持挖野菜的刀子,利落的跳下马车,跟在虚淮后头往山里走。
陈大留守,顺便找嫩嫩的草来喂马,李二跟在队伍后头,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保护女眷。
“要是着山上很有兔子,也能给姑娘补补身子,”楚妈妈踩一脚还有些泥泞的山地,又对沈欢言道,“姑娘没上过山,可能不晓得,这可比平路辛苦数倍呢。一会儿若累了千万别逞强。叫淮儿背您下山才是要紧。”
若是在侯府,这话断不能说出口。伏在他人背上,除了骨肉血亲,也就夫君才行。但出门在外,有些讲究也都抛却了。
沈欢言并未反驳,抬眸向前看,只瞧见了一只若隐若现的红耳朵。
可能是前儿刚下的雨,山上发了新芽,不仅有野菜,还有蘑菇,没往里走多深就开始有收获。沈欢言哪怕懂得也要装作并不懂,瞧见个眼熟的就割下来给楚妈妈辨认。
半个时辰不到就采了半筐。沉甸甸的挂在背上压得沈欢言汗水连连。
楚妈妈几次想要分担些都被拒了,便拉着沈欢言在太阳能晒到的石头上歇一歇,又叫虚淮一人往前探探路。
这山上有人踩出来的小路,可见是常有人的。楚妈妈让虚淮看看能不能找到泉水。他们虽然带了水来,可那井水浑浊,味道不大好。
这疲惫过后若能有凉凉的泉水一饮而尽,不知道会有多畅快。
几人聊着天,都在夸沈欢言厉害,能一口气走这么远。
沈欢言听下人们的吹捧也没往心里去,目光不断的往身边瞟,生怕错过什么能吃的。
饿过肚子的人,会对食物无比贪婪。
这时候树梢有了动静,沈欢言循声望去,正好与一只肥嘟嘟的松鼠对视。
不由喉咙动了动,都不敢想若把它炖了,那油脂飘上来能有多香。
忙四处找趁手石子儿。可惜那松鼠好像知道了她的打算,转身钻进树叶就没影了。
红香看着只觉可惜:“要是虚淮在这,说不定一窜上去就抓到了!”
沈欢言好笑道:“那就不是虚淮了,是会筋斗云的孙大圣!”
红香吐了吐舌头,起身寻着松鼠那边去。
楚妈妈没拉住人,只能唠叨着千万别走远。
虚淮很快就回来了,看样子有些失落。
“这山上确实有兔子。可惜我刚瞧见一晃眼就没了。”
楚妈妈摸了下他钻树林时刮破的袖子, 也跟着可惜。
这时候听见红香叫了一声,众人紧张之际,又听笑声。
“姑娘妈妈快来看!我寻见窝了!说不定里面有肉呢!”红香不认得松鼠,但觉得一定能吃。
虚淮忙循声过去,沈欢言也背上背篓紧跟其后。
等他到时,虚淮已经爬上了一人多高的树,那上头有个堪堪能叫手伸进去的是树洞。
虚淮先是看看瞧不清楚,便伸手去探。
“小心着点!”楚妈妈不放心道。
虚淮的动作很谨慎,但不知摸到什么,挑起的眉毛里多了几分探究。
手掏出来摊开手掌,里面竟然躺着两颗榛子。
“娘!你看这能吃吗?”
虚淮将坚果扔给楚妈妈,楚妈妈立刻笑的合不拢嘴。
“能能能!这是榛子!你这傻小子,又不是没吃过,怎的炒熟了的认识,这就认不出来了?”
虚淮没有辩驳:“里头还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