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太热,这是中暑了,江湛他妈,江湛没啥大事,别担心,躺躺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他王叔了。”
隐隐约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湛原本昏沉的意识却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这是他妈的声音。
可,怎么会,他妈不是在很多年前就因为积劳成疾而早早离开他了吗?
他惦记了这么多年,他妈却一次都不曾入他梦中。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江湛用力睁开眼睛,入眼就见他妈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在眼前。
看他醒了,满眼关切的开口问道,“儿子醒啦,好些了吗?你也真是的,不舒服还强撑,地里活有妈呢,你操心啥!不就是收麦子吗,妈自己也行,你好好学习就行了,其他的别逞强!”
嗯?他妈怎么变年轻了很多,皱纹少了,背也没有弯。
江湛看着眼前那张还不曾苍老的脸,内心惊涛骇浪,久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环顾四周,老旧的家具,泛黄的墙壁,头顶吊着的风扇吱呀呀的转着,这一切都是家里多年前的样子。
“大哥,给你糖吃,吃了就不难受了。”
稚嫩的声音响起,打断江湛的思绪。
江湛这才看到床边的小妹,六岁的奶娃娃一脸童真的举着手里的大白兔奶糖,眼里满是亮光。
“小妹!”江湛惊呼出声,径直将小妹紧紧的抱了个满怀。
感受到怀里的温度,江湛两个手都在颤抖。
真的是小妹,还在家好好的,没有被人贩子抱走的小妹。
视线最终停在墙上的日历上。
1991年6月25日。
竟然回到了高二那年。
回到了一家四口圆圆满满的时候。
江湛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多年以前。
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不忍心所有的苦难都降临到他们一家,这才给他这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江湛默默想着。
等等,6月25日!
不等江湛庆幸,看着这个日期,他猛然反应过来。
就是这一天,改变了他们家的轨迹,打破了家中所有的平静。
他记得,为了多赚点钱,他爸接了一个给人翻盖房子的活计,却不想,因为负责爆破的人操作不当,‘轰隆’一声,墙塌了,将他爸埋在了废墟里。
一番紧急抢救,他爸命总算是保住了,可却伤到了腿部的神经,医生说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
而雇佣他爸盖房的那家人,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赔了一点治疗费,眼看他爸伤的严重,后续就怎么也不肯再掏钱。
为了给他爸治疗,他们家里花光了积蓄,还欠了不少外债。
而他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被迫扛起家里的重担。
哪怕他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也被迫早早辍学,外出打工还债。
可苦难并没有因此停止。
他妈妈不但要照顾双腿残疾的爸爸,还要顾着地里的庄稼,更要照顾六岁的妹妹,身心疲惫。
在收庄稼地时候,一个不留神,小妹在田间地头被人贩子抱走了,从此没了踪迹。
他妈经此一连串的打击,一下子老了很多,背脊弯了下去,头发也白了很多。
可当初,哪怕在得知他爸双腿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一蹶不振过。
后来,他爸得知此事,不愿在拖累他们母子,偷偷喝了农药离开了。
经此,一家人也散了大半,他妈身子也早早的垮了,年纪不大就也走了。
江湛记得,他妈临终前还在惦记着没找回来的小妹,这成了她一辈子的遗憾。
也成了江湛最大的心结。
“大哥,张嘴,可甜了。”稚嫩的童音响起,嘴里被塞了块糖,满是甜腻。
江湛思绪也被打断,看着眼前笑的无忧无虑的小妹,江湛攥紧了拳头,眼里赤红一片,声音却温柔,“甜,小妹给的最甜了。”
回应江湛的,又是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看着小妹的笑脸,江湛内心丝毫不敢放松,上辈子的悲剧,他再也不想重演了。
谁也不能将小妹从他身边带走。
不过当下,最为要紧的,是解决他爸即将面对的麻烦,不论怎样,一定要阻止他去给人盖房子,保证他爸的安全才行。
江母却不知看似平静的江湛,内心的想法已经翻了好几翻。
她看江湛没什么事了,也松了口气,嘴里叮嘱着,“幸亏没事了,以后可要注意,妈知道你是想帮家里多干活,可也得悠着点,累坏了怎么办。”
“还在长身体哩,你爸知道了也要心疼了。”
“虽说这几天收麦子活多,但也不着急,等你爸回来,有他呢,你好好歇着,下午别去地里了……”
江湛点头应下,满脑子想着他爸的事,不等江母说完,连忙和江母确认道,“爸呢?”
“你爸去给镇上盖房子了,晚上就回来了,你不是知道吗?”江母满脸的莫名其妙。
江湛心里咯噔一声,意料之中,却让江湛心神一下子紧绷起来。
顾不上再说什么,一撩被子就下了床,骑上院里的自行车就朝镇子上奔去。
只留下一句,“妈,我有事出去一趟。”就不见了人影。
他没办法和他妈解释这一切,总不能说自己重生了吧,这太过荒缪。
也没有时间耽误。
江湛身子腾空,重心全都放在两个脚蹬上,车子蹬的飞快。
心中焦急的默念祈祷着,来得及,一定还来的急。
爸,等着我!
好在江湛认得路,上一世因为来要医药费,无数次和盖房的这家人打交道,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路线却仍记得很清楚。
到达盖房的那家,老远就看到没来得及爆破的老房子,以及周围并不见慌乱的人群,江湛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还没出事,否则不会这么安静。
没花费什么力气,江湛看到了正在一堆沙子堆旁搅拌的江父,径直上前,将江父拉了出来。
“儿子,你咋来了,不应该帮你妈收麦子吗?”江父疑惑道。
“爸,跟我回家,这活儿咱不干了。”江湛开口直接说明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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