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飞路8号,凤仪商行。
此处是全上海,乃至全中国最大的钻石珠宝店。
凤仪商行当值经理赵庆生,此刻却非常恼火,却又不便发作,只能板着脸一声不吭。
商行在侦缉队长赵虹身上花了不少钱,然而真出事,赵虹居然派来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雏儿。
此人面嫩胡稀,未知是否成年,清癯的脸上,长眉入鬓、凤眼忽闪,高挺的悬胆鼻下,红唇贝齿,面皮白皙,卖相好的有点男女不分。
这种人做警探,连个孩子都唬不住。
赵庆生所料丝毫不差,这确是龙總第一次独立“出警”,但并非赵虹敷衍,因为侦缉队几乎所有警员都被抽调,全城搜捕一名越狱的死刑犯了。
面对龙總的问询,赵庆生很不耐烦道:“这两人来看钻石,期间我寸步不离的陪同,但看完之后少了一颗,他们不承认,还说我讹人。”
赵庆生口中的“这两人”是一对夫妻,男的身着白色西装,手握翡翠烟管,看模样是个儒雅的绅士,女的着水蓝色真丝旗袍,浑身穿金挂银,富贵逼人。
“赵经理,大家都是有头面的人物,你非说钻石被我们夫妻偷了,有什么证据?”绅士语态傲慢的问道。
“那颗钻石从头到尾只有您二位接触过,突然不见,我只能问二位要了,望海涵。”赵庆生虽然对龙總没好脸,但对此二人还真不敢得罪,急的满脑袋都是汗,却仍旧陪着笑脸说话。
“好,既然认定是我们,就让你搜,不过咱们得签一份文书,如果找不到钻石,你要赔偿一百大洋,并且登报赔礼。”绅士自信满满,毫不亏心。
龙總看此人模样,估计钻石十有八九不在他身上,他小声道:“赵经理,借过说句话。”
然而他却极不耐烦道:“这没你事了,赶紧走吧。”
绅士见状微微一笑,先将外衣口袋翻出,再翻出西装口袋道:“赵经理,总不能让我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脱个精光吧?安排个房间如何?”
到这份上,赵庆生心里有些发慌,不免暗中怀疑:难道这两人没偷钻石,确有他因?
却见那名小警员又走到桌前,拿起绅士从口袋里掏出的留兰香牌口香糖道:“老板,听说这东西嚼不烂,是真的吗?”
绅士微微一笑道:“送给你了。”
“你、怎么还在?”赵庆生抹了一把汗怒气冲冲对龙總喝问。
“如果我走了,你别想找回钻石了。”
“哦,这么说你知道钻石下落了?”绅士饶有兴趣的问。
龙總没说话,直接拿起盒装口香糖用手一握,再张开手,巴掌大小的纸盒居然消失了。
“这……”
不等赵庆生说话,龙總抬起腿,只见口香糖不偏不倚正在他的鞋面。
绅士面色微变,突然身子一动,就要逃跑,龙總早有提防,一把揪住他后脑头发,抬脚踹在他的小腿,绅士惨叫一声,半跪在地。
与他同来的女子吓的惊声尖叫,赵庆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目瞪口呆的望着三人。
“让你店员帮忙抓人,发什么愣?”龙總着急的喊道,与绅士扭打成一团。
随着赵庆生一挥手,店里学徒、店员一拥而上,协助龙總将这对假夫妻控制住,之后被捆如粽子一般的“绅士”,蜷缩在地,气喘吁吁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既是魔术行内的人,应该知道这么做不合规矩吧?”
“你不过就是个‘拆白党’,还想冒充魔术师,败坏魔术行的脸面?”
赵庆生一头雾水道:“龙警官,这到底怎么回事?”
龙總起身擦了一把汗道:“他偷钻石,用的是名为《暗度陈仓》的魔术手法,先转移你的注意力,再将手中物品丢在鞋面上,‘拆白党’们略加修改,以口香糖包住钻石,丢在鞋面再粘到柜台或桌面下,当然不怕你们搜身,你一无所获,只能道歉赔钱,之后再让同伙来此取走钻石。”
说罢,龙總冷笑一声又问道:“赵经理,如果今天不是我这个小警察,你失了财物还要丢脸面。”
赵庆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呆立片刻道:“看柜台下,有没有黏着口香糖?”
不出两分钟,小伙计果真在其中一节柜台下,找到一团黏在底部的口香糖,撕开后宝光外溢,确实藏了一颗钻石。
“龙警官,真人不露相,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有此本领,赵某佩服、十分佩服。”赵庆生理亏,此刻满脸堆笑,着意吹捧,前后不过几分钟,却判若两人。
“这不过是最低等的魔术,有什么了不起?真正的高手,能在你眼皮底下将所有珠宝一把变光,还让你瞧不出破绽。”龙總扳回了面子,信口胡吹。
“我信,小店日后还望龙警官多多照应。”赵庆生满脸堆笑,将两块大洋塞入龙總上衣口袋。
……
龙總返回警局时,同事们仍在外执行任务,他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龙總被一阵嘈杂声音吵醒,睁眼便看见赵虹带着一众手下走进屋里。
他从龙總身边走过,却又停住脚步道:“赵庆生那边的事儿办得如何?”
龙總把经过加油添醋的说了,赵虹小眼一眯,上下打量龙總一番道:“你也懂魔术?”
“他父亲是龙有志。”副队长李宝小声道。
“哦,难怪。”赵虹又问:“你是龙有志的儿子,对魔术行业应该有所了解吧?”
有机会巴结队长,对龙總而言求之不得,道:“家父在魔术行中浸淫几十年,和我说过许多行业里的事儿。”
“嗯。”赵虹点了点头道:“你跟我来。”
赵虹此人又矮又胖、满脸横肉,平时最喜对人施以酷刑,人称“猪猡阎王”,不过今天对龙總十分客气,请坐之后,掏出一包哈德门香烟道:“吃香烟。”
“谢队长,属下不会。”
“嗯。”赵虹慢悠悠点了支烟道:“你能在这间屋子里凭空消失吗?”
“这……”龙總想了想道:“虽然难点,但也不是没可能。”
赵虹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趣的望着龙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