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间一壶茶,味从签中来。问路需留名,留名需进门。”缥缈的歌声穿过幽深的密林,这是皓月满轮的一夜,月光洒满了整片密林,林间小道上,一个头戴黄冠,身穿道袍的道士捧着酒壶歪歪扭扭地领着一群人走了过来,这歌声正是从他嘴里唱出来。
“各位兄弟,这辈子就这样了吧,下辈子在好好地活一遍,贫道在这里给你们送行了。”道士姓张,名友凉,这是他不知道多少次做买卖了。
趁着黑夜赶尸,是他们这一行当的传统,毕竟晚上赶尸不容易惊人,也不容易惊尸。
不过张友凉赶尸的法子和其他赶尸人不同,他是出自香蚀一派,用的是锭子来控制尸体,传承自东晋时期的周廷圭,这一派被坊间传为,不过多隐匿于草野之间,不为人所知。
锭子是香蚀一派的行内话,说的通俗一点也就是寄生物,但类似于此类的寄生物种类名目繁多,且易喜食香料,故而名为香蚀,按张友凉道上的叫法,也叫锭子,只是个代称。
趁着月光皎洁还能看得清楚前进的路,张友凉从兜里掏出一把香料撒在身后的行尸上,行尸的速度顿时变得快捷了几分。
在穿过这片漆黑的密林之后,张友凉口渴难耐打算找个附近人家寻些茶水喝,他依稀记得这附近有个名为落花村的小村子,里面有近百户的人家,这一带他走的少,但也熟悉路况,所以也没多担心。
不过还没等他确定落花村的位置,鼻尖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不过这股血腥味没有让他太过惊讶,而是这血腥味中间夹杂的一股香气让他眉心直跳。
“乖乖,祸事了,祸事了,这村里人估计都要绝种了。”张友凉说完话又从口袋里洒出一把香料,小心翼翼地嘀咕了句,“各位官爷,今天就委屈你们好生在这边休息,我去前面村子里瞧瞧。”
张友凉吹了个古怪的哨子,只见从他的袖口间跑出去一个怪异的影子飞入了远处,他的身影紧跟着那个影子冲了过去。
没多会,张友凉就走到了落花村的村头,只见沿着村里泥泞不堪的道路上尽是歪倒在地的尸体,这些尸体都失去了生机,尸体的鼻尖处都有一个碗口大的伤口,张友凉深呼了一口气,他伸出手在尸体的伤口处捻了点血凑到嘴边尝了一口,砸了咂嘴感觉有些生涩,每个的舌尖处都有一口味签,味签能够感应不同的香蚀。
通过味签的感应,张友凉心里明白,落花村这近百户人家的死因大约都是香蚀造成的,但令张友凉不解的是,他们这一派早已隐匿于江湖之中,不显于世,虽然各种原因不好深究,但是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敢做如此犯忌讳的事,用人养蚀。
“好家伙,吸食了一个村的精气,到底是什么样的香蚀能有这么大的戾气?”张友凉朝着落花村里走进去愈发地感觉脊背发凉,全村的人死状同出一辙,几乎都是鼻尖处被割开了一个碗口大的伤口。
大约走了十几步之后,从远处扑过来一个黑影窜入了张友凉的袖口,张友凉心中明悟,那是他所贴身豢养的香蚀。
张友凉脚程很快,当他赶到落花村一处人家院子里的时候,注意到院落里一个穿着麻衣的青年蜷缩在院子里,他目光在这个青年身上巡视了一圈,他敢肯定害死落花村一村人的凶手就在这个青年身上。
看着眼前这个呼吸微弱的青年,张友凉有些难以置信,他本想抬起手将了结了这个青年,却发现这个青年的气息微弱,就像是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一般。
“不对劲,不对劲。”张友凉脸色微冷,他的目光定格在青年滚圆的肚皮上,手上用力撕开青年的麻衣,注意到青年浑圆的肚皮上交织出一个古怪的纹路。
“这个锭子是活的?”张友凉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惊骇地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更令他感到十分恐惧的是,他在青年的鼻口处摸到了一些香料,这香料他似曾相识,名为活死人香,是出自张氏一派的顶级香料。
提及张氏一派,张友凉眼神微冷,回忆起了过去关于中张氏一派的种种。
,源自于道士周廷圭传承,起初养的香蚀被称为活锭子,每个一生只能养出一枚活锭子,上品的活锭子传说中甚至能够延年益寿,直抵长生。
后续到动乱时期,出现了乱贼利用活锭子肆意杀生,此时的活锭子却失去了往常的功效,变成了死锭子,越来越多的却突然发现,他们失去了饲养活锭子的方法。
锭子有死、活之分,区别在于寄生物是否以生命的形式存在,张友凉所豢养的锭子就是死锭子,而真正的活锭子早已消失千年之久。
死锭子的分为“六奉”,以地理位置不同,姓氏为号,有张、关、刘、朱、杨、宋六香奉,而张友凉就是属于张氏一派,但他不是正统的张氏一派,而是一介散修。
张氏一派在百年前的一次动乱中销声匿迹,即使是在的行当中,也鲜有人提及张氏一派,这中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隐秘。
而张友凉也本就是半道上出家的和尚,曾在一座古庙中寻找到一本半部《香乘》,不知不觉中走上了的道路。
突然,张友凉的心中一动,他发现袖口里的锭子给了他一个很大的直觉,那就是面前堂屋里有吸引锭子的东西。
能够吸引锭子的东西无非就是香料,能让他体内的锭子发出如此强烈的反应不禁让张友凉深感警惕。
张友凉的目光顺着意念朝着堂屋望过去,此时漆黑的堂屋里竟然诡异地亮起了一盏火苗,张友凉没敢贸贸然探过去而是放出袖口里的锭子,只见袖口里的锭子迫不及待地化为一道黑影冲了出去。
没过多会,张友凉的手里多了一张染红的贴子,他注意到这贴子上书写着四个大字“金蝉脱壳”。
看到这张红贴的时候,张友凉顿觉有些愕然,他知道这是门中的拜门贴,但他不知道这张拜门贴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摸在手中的拜门贴被染上了一层血渍,张友凉脸色有些发白,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这张拜门贴现在俨然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要命的玩意。
张友凉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这张沾了血的拜门贴给扔了,但是现实却由不得他这么做。
简单说来,他是一个野路子,而这张拜门贴是正儿八经留下的,更令张友凉感到棘手的是,这张拜门贴可以说就是针对他的,因为他接了这张拜门贴。
老祖宗留下的半部《香乘》注释中就有记载,拜门贴属于专有的交流手段,但这仅限于门中交流,并不为外人所涉足。
张友凉不知道他这一个野路子接了拜门贴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是他此刻的脊背是发冷的,最为关键的是,张友凉从这个麻衣青年口鼻处的香料可以判断,下拜门贴的人应该是出自中的张氏一派。
这样推理下来就很简单了,张友凉早年无意中得到了半部《香乘》,进而走上了的道路,不过这一切都被他小心地隐藏,而此刻这一张拜门贴却把他极力想要隐藏的事实给暴露出来。
现在摆在张友凉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查出这张名为“金蝉脱壳”拜门贴背后的意义。
张友凉接下了这张名为“金蝉脱壳”的拜门贴之后,循着原来的小路回到了密林里,看着自己的“货物”七荤八素地倒成一片,心疼不已,赶紧从袖口处撒了把香料在“货物”身上,跟着将背上的麻衣青年甩到“行走的货物”身上之后,才晃悠悠地朝着身上锭子反馈回来的目标前进。
循着身上锭子反馈回来的味道,张友凉赶尸来到了一个破败荒凉的小镇入口,小镇入口处竖立着一个歪倒的石碑,上面染了一层厚厚的浮灰,张友凉伸出手掸去了石碑上的浮灰,注意到石碑上裸露出来饱受岁月风霜摧残的三个字“青檀镇”。
青檀镇可以说是张友凉常年赶尸都会途径的一个地方,不过很多时候他都不会进入这个镇子,倒不是说这个镇子荒废的原因,而是这个镇子过于古怪,对于寻常人来说,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地方,但是对于张友凉这种经常和尸体打交道的行家来说,这里可以说是一个绝阴之地,换句话说也就是养尸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