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一夜。

秦氏抱着小草，靠在她们寻到的四处漏雨的破草屋里昏昏欲睡。

陈小蔓不敢睡，一边警惕屋外的动静，一边盘算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想来想去，就算她那个渣爹休妻弃子还要杀人灭口，她们也只能回乡，再做打算。

据她记忆里了解到的情况，这大周朝的户籍管理极为严格，她们母子三人持的是登州济县秦家村的户籍，身上也没有官家发放的去往别处的路引。

这种情况下，如果她们被官差查到，轻则罚没银两遣返，重则依律治罪。什么罪小蔓还没打听清楚，不过一定不会好过。

这是古代封建社会，人命很贱，说没就没了。

小蔓叹口气，秦家村不只是陈祖谟的老家，也是秦氏的娘家所在。陈祖谟和秦氏乃同村长大的青梅竹马。

她们回秦家村倒可以先去秦氏的娘家，再根据情况，看以后的路怎么走。

但想到秦家，陈小蔓又深深地叹口气，她们母女仨回去面对的场面定会很尴尬。

今年二十八岁的陈祖谟中了状元后，不光是陈家祖坟冒青烟，秦家祖坟也跟着冒了，人人都夸秦氏带旺夫运，秦家十岁的孙女秦大妮都变得异常抢手，媒婆从秦家门口排到了村外！

济县父老把陈祖谟捧上了天，连带的秦家老小也跟着在云上飘。

自春至今，到陈秦两家送礼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络绎不绝。秦氏跟着陈祖谟的父母离乡进京与陈祖谟汇合时，济县父老十里相送，场面好不盛大。

谁成想，这盛大场面过去不到半月，旺夫娘子秦氏就被陈祖谟休弃，又带着两个女儿灰溜溜的回来了。

这让济县的父老怎么看？让陈家庄的乡亲们怎么想？让飘在云上的秦家老少怎么办？

她那循规蹈矩的外婆和外公会怎么样陈小蔓还猜不到，不过她的大舅母、秦家的大儿媳张氏惯会是迎高踩低，得知真相后一定不会给她们看到好脸色。

事实果然如小蔓所料。

当三人一狗历尽艰辛回村，在秦家大门口下车后，正开着院门，在院内清点亲戚们送过来的萝卜青菜的白氏和大儿媳张氏婆媳俩，看到娘仨狼狈的模样，脸上极为精彩。

听完秦氏的哭诉，张氏先反应过来，怒火无处发泄，抬脚狠狠地踢向一旁舔水解渴的大黄狗。

“这盆是你个黄毛畜生能碰的吗，给我滚开！”

大黄横蹿躲开，委屈地回到陈小蔓身边呜呜着。

张氏又抄起凳子扔过去，指桑骂槐道，“叫什么叫！出了状元的大门你就是条丧家狗，敢冲老娘呲牙，看老娘不剁了你个杂种吃肉！”

凳子砸倒水盆，溅了秦氏和小草一身。

秦氏咬唇忍了，小草噘起小嘴儿，“外婆，您看大舅母！”

然而，一直把她当心肝儿的外婆皱着眉头并不吭声。

秦氏被母亲的冷漠伤到，她不得不承认，路上小蔓说的话是对的，秦家也没了她们母女的立足之地。

留在这里，不止她们痛苦，更会把最后一点亲情磨光。

也罢！

秦氏擦掉眼泪，“娘，女儿给您丢人了。女儿被休回来，也没脸再住在家里惹父母烦心、兄嫂厌弃。我想带两个孩子在村内赁屋独居，以织布种菜为生，望父母恩准。”

白氏摆手，“我的脑子乱成粥了，先进屋，等你爹回来再说。”

陈小蔓便带着小草，跟着白氏秦氏往屋里走，大黄自然而然地跟着。

见大黄这个丧家犬还想进门，张氏不干了，“吃屎的畜生不许进屋！”

陈小蔓冷笑道，“不进行啊，大黄除了肉骨头还爱吃鸡，在院子里呆着更好。”

大黄一听能吃鸡，立刻甩尾巴去捉院里闲逛的老母鸡，张氏吓坏了。白氏吼道，“够了！小蔓在门口守着大黄，岚儿跟小草进屋！”

得，不光大黄不能进屋，自己也不用进去了。

陈小蔓便靠在青砖墙边，左手一下一下地给大黄顺毛晒太阳，大黄也舒服地抬头眯起眼睛。

过了不过一盏茶，陈小草也受不了屋里的压抑，出来挨着姐姐坐在墙边。

陈小蔓眯着眼，左手撸狗，右手撸妹妹，一点没有被赶出家门该有的落魄神伤。

外公还没赶回来，屋门口这三只已引来不少村民的围观。有好事的进秦家院子打听，“小蔓，你们怎么回来了？”

陈小蔓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委屈巴巴地抬起头，“陈家把我娘休了，连我和妹妹一起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