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半人高的墓碑,一个男人已暧昧的姿势把墓碑抱在怀里,如果这里有人看到他,肯定会怀疑他和墓碑有什么超越物种的友谊。
清晨拂晓,光线依然有些昏暗,中间的空地上是一座孤坟,而李休则抱着墓碑坐在坟前,此情此景让路过的猎户吓得拔腿就跑。
李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身体,整了整身上的长袍,这才向面前的墓碑长揖一礼道:“多谢两位成全,愿两位在地下能够喜结连理,永远不再受那相思之苦!”
李休刚刚恢复意识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穿越了,穿越到一千多年前的唐朝,成了初唐名将,号称大唐军神的李靖之子,不过李休却不是李靖的嫡子,而是妾室所生,也就是庶子,在家中的地位比较低下,在李府中十分不起眼。
原主李休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却在一年多前做出一件惊动整个大唐的事情,有一次外出游玩时,他遇到一个美貌的女子,结果两人一见钟情,互相生了情愫。
本来大唐的风气很开放,男女相恋很正常的事,可是李休喜欢的那个女子身份比较特殊,因为对方竟然是个美貌的小尼姑,如果是一般的人家也就算了,只要让对方还俗就可以成亲,但是李靖却是朝廷的大将军,李休要是娶个女尼,李府的脸可就丢大了。
所以李靖在知道这事后,大发雷霆,不但把李休关在家里禁止外出,还以最快的速度给李休订了门亲事,最后还派人到小尼姑所在的寺庙里训斥了对方一顿。
结果小尼姑本来就体弱,又担心李休,委屈之下饱受相思之苦,几个月后竟然香消玉殒。
李休一直被父亲囚禁在府中,直到小尼姑去世三天后,他才偶然得知这件事,更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在家中一向谦卑的他,竟与父亲大吵一架闯出李府,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成了大唐的民间段子,盛怒之下的李靖更是昭告四方,与李休断绝了父子关系。
李休离家之后,就一直住城南黄渠边的一座小庄园里,同时也把那个小尼姑的墓迁到庄园的旁边。
这座庄园是他早逝的母亲用所有私房钱买下来,其母深谋远虑,知道豪门大宅中的争斗十分残酷,而自己的儿子又是个老实人,日后难免吃亏,有了这么一座小庄园,李休再不济也有个退路,却没想到她才去世没几年,李休就真的要靠这座庄园生活了。
自从搬到这里后,李休就天天守着爱人的墓前,他是个痴情人,对小尼姑用情至深,如今阴阳两隔,饱受相思与愧疚之苦,结果一年下来身体也垮了,再加上正值深秋,夜晚也十分寒冷,昨晚李休抱着爱人的墓冻死在这,这才有了现在魂穿而来的李休。
“日后清明、上元等节,李某定当给两位多烧些纸钱!”李休说着再次向墓碑行了一礼,然后这才转身离开,原来的李休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却还要活下去。
前世的李休是个为了名与利四处奔波的高级打工人,也是因为工作而无心顾家被妻子抛弃的可怜人,在离婚后他为了麻醉自己,选择了更加疯狂的工作,可身体却出了问题,当李休要为自己劳苦的一生画句号时,没想到再次醒来,却来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初唐。
“现在是武德五年,大唐才刚刚平稳,李渊正在做皇帝,李世民正在帮着他老爹攘外安内,李建成还在做他的太子,玄武门之变还要再等几年,接下来就是著名的贞观之治,武媚娘也不知道出生了没有?”李休边走边自语道。
对于历史的走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他却不打算介入其中,上辈子他实在太忙了,而且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目光里,从内心到身体都感觉很累。
这次他决定为自己活一次,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养养花、钓钓鱼,累了就躺下,困了就睡觉,把上辈子欠下的都补回来,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
“决定了,老子穿越到一千多年前就是来享福的,让工作神马的都去死吧!”李休最后一脸轻松的自语道。
说话间他走出竹林,只见一条大河从面前流过,这条河就是从终南山引出的黄渠,再向下游走十几里,就是大唐的都城长安城。
黄渠下游的一条小河边,是李休住的小庄园,对岸是个只有五户人的小村庄,全都是李休家中的佃户,依靠租种李休名下的田地为生,这也是李休目前唯一的收入来源。
太阳才刚刚露出一线,已经有佃农在田地里劳作,一帮衣着破烂的孩子正在河边玩耍,哪怕已经是深秋时节,但这些孩子却大部分都只穿着又大又破的单衣,一看就知道是用大人的衣服改的,孩子直接光着脚踩在满是白霜的地面上,但这些孩子却丝毫不在乎,和同伴们跑得满头大汗。
甚至李休亲眼看到一个大概六七岁的孩子,手中拿着一块黑乎乎,类似窝头的东西一边跑一边啃,结果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手中的窝头掉在地上,旁边的一条土狗飞也似的扑上去叼在嘴里,结果还没等它吞下去,那个孩子竟然如同饿狼一般扑到狗身上,硬是从狗嘴里把窝头掏出来,然后一脚把身上这只皮包骨头的土狗踢开,如同胜利者般开始享用自己的战利品。
看到对岸的那一幕,李休忽然感觉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那个吃着窝头的孩子头大身小,骨瘦如柴,明明手中只是个从狗嘴里抢回来的窝头,但是看他吃东西的样子,却像是在品尝着天下最美味的食物一般,甚至周围其它的孩子看着他手中的窝头时,竟然还露出眼馋的神色。
李休也没想到号称盛世的大唐竟然会是这幅景象,不过想想也不奇怪,现在才武德五年,大唐刚刚立国不久,隋末的乱世还没有完全结束,关中的百姓们也才刚刚安定下来,能够有口饱饭吃已经十分不易,至于其它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带着几分沉重与复杂的心情回到住处,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小院子,三间正房加上左右厢房,院子周围是半人高的围墙。
李休刚才走动片刻身上有了几分暖气,但随即又感到腹中饥渴难耐,回家冲进厨房想找点吃的。
锅,是空的,米缸,也是空的,李休翻遍了整个厨房,结果除了盐巴等一些调料外,根本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泄气,同时也有些疑惑,他好歹也是个小地主,不至于混得这么惨吧,家中怎么会连一粒粮食都找不到?
突然想到,今年的年景不好,临近丰收时闹了一场大蝗灾,几乎席卷整个关中,佃户们抢收下来的粮食还不如往年的十分之一,这点粮食他们自己吃都不够,更别说交租子了。
在这种情况下,李休干脆免了今年的租子,这让佃户们对他都是感恩戴德,不过他不收租子,但是官府的田税却还要落到他身上,因为田地是他的,以前都是他从佃户手中收来租子再交税,中间的差额才是他真正的收入,可是今年非但没有租子,反而还要垫付田税。
李休本来就没什么积蓄,交了田税后几乎是身无分文,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事实上李休死之前,已经整整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而且他又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宁可饿肚子也不愿意向别人借钱借粮食,再加上李休身体本来就很差,昨天晚上又特别冷,结果饥寒交迫之下这才送了性命。
想明白了上面这些,李休也不由得苦笑一声,原来的李休倒是一死百了,可是他还要活下去,现在家里没一粒粮食,李休又初来乍到在大唐谁也不认识,马上又要到冬天了,这简直是要把他给逼死的节奏啊,难不成自己也要像原来的李休那样,因饥寒交迫死在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