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赵月荣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夏源的语气也不自觉的放柔,开口道:“快去把那碗面吃了吧,别不好意思。”
“我,我不饿,我真的饱了,我很好养活的。”小姑娘红着脸嗫嚅着,继续努力的树立着自己很好养活的人设,生怕自己吃的太多,夏源会嫌自己不好养活,从而把自己赶回去。
见状,夏源索性站起身子走到木桌前,端起那碗还没有动过的鸡汤面,故意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吃,那我也只能把这碗面拿去倒掉了。”
“不要!”
赵月荣一听,赶紧上前阻止,甚至情急之下,声音都不复之前的微小,一连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那你吃不吃?”
“吃。”
“那就赶紧吃。”
在夏源的催促下,赵月荣挪动着步子,一点点挪到木桌前坐下,用筷子夹起面条,很是珍惜的放进嘴里。
真好吃。
她微微眯起眼睛,感觉这碗面简直就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小脸上也不由荡起幸福的表情。
本来以为自己会被赶回去,然后要被抓去打板子,打完板子被赶出去当乞丐。
但没想到夫君没有这么做,反而让自己留了下来,还给自己吃鸡汤面。
娘,荣儿吃上鸡汤面了,而且夫君也是个很好的人。
心肠好,长得也很好看。
想到这,她抬起眸子偷偷瞄了一眼夏源,又赶紧把眸子垂下来。
一碗面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小姑娘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碗,用手摸摸自己吃的圆滚滚的小肚子,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嘴角绽放出浅浅的笑意,两颊还各自带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吃饱了没有?”
她的一系列动作还有表情被夏源尽收眼底,不由哑然失笑,这小丫头还真有意思。
听到声音,赵月荣抬起头,然后就看到夏源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禁小脸又是一红,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随即赶紧站起身子,端着两个碗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夫君,我去洗碗。”
见她脸蛋羞红的跑了出去,夏源突然觉得以后有这么个人和自己作伴也不错,不说别的,起码这小姑娘挺有意思。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夏源自己,他长舒口气,开始盘算自己的处境。
记忆里自己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个秀才,亡故的父亲是个举人,顺着族谱再往上倒个好几辈,甚至还出现过进士这种高端物种。
在夏家庄这一地界,自个儿家绝对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夏家秉持着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宗旨,一直边种地边读书,盼望着某一代子孙能高中进士,然后做大官光耀门楣。
当然这是曾经,至于现在....
反正夏源并不觉得自己能考上什么举人,进士。
虽说脑袋里有原主的记忆,满脑子也都是关于四书五经的内容,而且十几岁就考中秀才,在大明朝绝对属于天才这一级别的。
但是八股文那个东西实在是太难为人,发展这么多年,出的题一个比一个邪门。
想一想,夏源觉得诗书传家这一传统估计得断在自己这一辈上。
看来得另寻一条出路。
之前由于父母突遭变故,家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八亩良田被卖出去一半,得钱四十两。
家里还有些家资,大概十两银子,又从卖地所得的银两中拿出了八两用来安葬双亲。
一系列的丧葬费用,还有陪葬品林林总总,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共花了二十多两银子。
治病买药前前后后的又花了将近十两。
剩下的银两中,其中十两用来购置聘礼,又用十两来置办婚礼,购买各种结婚用品,现在大概只剩下五六两银子左右。
当然,那些宾客来参加婚礼肯定是要随礼的,但基本上都是些米面布匹什么的,至于现钱少之又少,估计把收的所有铜板加在一起,都没有三两。
算来算去,手里也就剩下不到十两的银子。
十两银子,感觉有点少。
但家里还有四亩上好的良田,折成之前的地价,也能再卖个四十两,再加上手里的十两,五十两纹银。
这些银子用来当本钱,然后做生意,凭着自己从后世看来的各种商业手段,不发财都天理难容。
想到这,夏源又摇摇头,田地这东西卖一亩少一亩,等到没有了地,那就只能去给地主当佃户,后代子孙就得惨遭压迫。
他骨子里是个现代人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一点,毕竟就算不卖,过个一百多年,满清入关,后代的子孙也只会被压迫的更狠。
何况就算卖出去,等到自己赚了银子也能再买回来。
但问题是,夏家庄有个族长,不要小看这个族长,这会儿可是大明朝,一个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
在这样落后的年代里,一个村的族长兼着各种职务,像什么村支部书记,派出所所长,法院院长,甚至还兼着妇联主任这种职务。
事实上,大明就是在与这些地主乡绅共治天下,所谓皇权不下乡,便是如此。
夏家庄百十户人家都归族长管,整个庄子里的事情都是族长说了算,邻里间的大事小情,小到偷鸡摸狗偷看村头刘寡妇洗澡,大到伤人抢劫公公扒灰乃至叔嫂那点破事儿。
总之只要没有闹出人命,或者衙门懒得去管的案子,一般都由本族的族长处理。
而且量刑标准也很随意,是砍手跺脚浸猪笼,还是轻描淡写的骂几句,全看族长的心情。
由此可见,大明朝真的是一个很有人性化的朝代,当然,这主要是看族长的人性。
而据夏源的了解,夏家庄的族长是个思想僵化,为人古板的小老头。
先前自己卖出去四亩地,还是为了安葬双亲,属于孝道,很是情有可原,就这,都被他念叨了好一段时间。
如果再去卖地,那就是纯纯的败家子行为,要被族里的人狠戳脊梁骨不说,还会被各种亲戚大加阻拦,估计还得被老头用族规伺候。
夏源这边正琢磨着,就看到赵月荣推开门走了进来,然后挪动着小步子走到自己跟前,对上自己的目光,小脸蛋上又莫名浮现出一抹晕红。
在这个充斥着各种礼教的时代,女人脸红,并不完全是因为羞涩,和一个异性对视,总要下意识的脸红一下,以此来表示自己的纯情。
这是多年礼教束缚之下所形成的一种本能,其原理就跟变色龙随周围环境而改变的保护色是相同的。
但一个小姑娘脸红,尤其是一个刚刚嫁为人妇的小姑娘脸红,就纯纯是由于羞涩。
或许是想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比如洞房。
至于夏源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因为他看到小姑娘把手塞进怀里,似乎是打算脱衣服。
当然,和一个小姑娘洞房,这种事夏源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他刚想阻止,就看到赵月荣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来一个花布做的小荷包。
荷包的材质显得很是粗糙,应该是用粗布缝制,但针脚却很扎实。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把荷包打开,大着胆子和夏源对视,那双澄澈的眸子带着一贯的怯懦和娇羞,停顿一会儿,她小声喊道:“夫,夫君..”
“这是,这是我这些年攒的,是我的嫁妆...夫君拿着..”
赵月荣刚哭过的大眼睛有些红肿,俏脸微红的看着夏源,手里粗糙的小荷包微鼓着,被珍重的捧在那双同样略显粗糙的小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