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乔挣扎着喘息,光怪陆离的画面不断涌入她的梦境,黑白光影一帧一帧切换,她回到了五年前那个血肉模糊的场景。
砰地一声。
两辆疾驰的轿车在转弯处猛然猛然相撞,撞击声划破天空。
在千钧一发的那一刻,父亲那只沾染着血迹的手,颤抖着将她从副驾驶推了出去:“孩子,快跑!”
顷刻间,车子轰然自燃,火花四溅,她被突然掀起的热浪震晕了过去。
温南乔跑不动,那股焦糊的血腥味顺着逼真的梦境,恐怖也侵入到四肢百骸。
哭天抢地的叫喊声,警车嗡鸣的狂啸声。
一阵阵失重感袭来,挣扎之中,鬓角已然湿透。
她倏然起身,脑子里混沌一片,胸口因为强烈的气息吞吐而起伏不定,眼前氤氲着雾气。
“爸,爸……”
半梦半醒之间。
温南乔不由陷入魔咒一般的回忆里。
三年前的那场车祸,两死一伤,身为陆家司机的父亲和陆叔叔不幸离世。
只有她,是那个被推出去的所谓的幸存者。
是大家眼中不该苟活的罪人。
又是人人想要成为的陆太太。
这样矛盾又复杂的存在。
三年前,葬礼后的第三个月,她二十岁生日当天,陆之宴娶了她。
婚礼也仅仅邀请了陆家相熟的亲友参加,外界几乎无人知晓。
那枚简约又华美的六克拉钻戒,被他报复性地往远处抛去:“去捡!”
戒指哐当一声,从玻璃上反弹到地上,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原处翻转了几圈,滚到了远处的草坪上。
她拎着裙摆小跑几步,卑微狼狈地跪在地上四处寻找戒指,几番寻找,刚看见那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银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
旋即,那只脚毫不留情地踩在了那只戒指上。
那可是象征着圣洁的婚戒啊,怎么能被这样轻贱、糟蹋呢?
她迷茫地抬眼,刚好对上那居高临下的带着恨意的眼神:“还想嫁给我吗?”
温南乔脸色惨白,脸上的痛苦之色尽显,她揪着陆之宴的裤脚,低低地哀求着:“陆先生……麻烦抬一下脚。”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对于大家而言,几乎就是默认。
陆之宴却毫无怜惜之情,岿然不动。
眼见着那只脚却越踩越重,她无助地抽回手,婚纱太累赘,她起身一不小心被裙摆绊倒,额头租不及防磕碰在了一边的石桩上。
温南乔捂着头,尽力压制着喊声:“疼,疼……”
看到妻子受伤,陆之宴却不为所动,声音冷冽如千年寒冰:“疼吗,因你而死的人更疼!”
他觉得够了,才缓缓松开脚,脸上一片漠然,抬脚往礼堂走去。
温南乔捂着头,不知道额头的伤势怎样了,只是那一瞬间头脑发懵,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所幸的是,手上并没有血,额头应该只是青紫了吧。
她唇线紧抿,豆大的眼泪滴落在草坪上,又不得不忍住,沉寂了几秒,她缓慢地捡起了地上的戒指,朝礼堂走去。
整整三年,她除了必要的工作,几乎都是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墓地和陆家。
祭拜陆振霆,回陆家被陆之宴折磨。
报复有千万种方式,她不明白陆之宴为什么要不顾众人反对,娶家世背景和他千差万别的自己。
还是在刚满法定结婚年龄的时候,这样仓促又急不可耐,仿佛结婚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似的。
时至今日,连她自己都被那样离谱的话蛊惑了。
她是罪人,活着就是为那场车祸赎罪的。
兴许是陆之宴已经折磨够了,疲了,倦了,对她的折磨也少了。
这些年两人也仅仅是长久地冷战、心里折磨,对外,还是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
温南乔陷入痛苦又绵长的回忆中去,直到门被敲响,冯妈递上来一份从医院寄来的文件。
温南乔小心翼翼地问道:“陆先生不知道吧?”
冯妈慈爱地点点头:“夫人放心吧,陆先生不知道,你现在还有低烧,医生开了几服药不要忘记吃。”
她说完便心领神会地推出去,轻轻带上门。
温南乔的手放在小腹上,有些犹豫,她很担心这些口服药会对宝宝产生影响,改天还是要去问问专业医生会比较稳妥一些。
头还是昏昏沉沉,不知道是生病带来的副作用,还是因为怀孕产生的影响。
她虚弱地拆开了那份信函,里面工整地放着两张纸,是医院寄来的验孕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