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的小妖

　　中午十一点半，正是饥肠辘辘，工作力低下的时候。 
　　秦小瑶看着桌上一大堆的票据就有些来气：每次张经理出差回来，总是潇洒地往自己面前扔下一个信封就走了。而自己却要苦哈哈地将信封里那一大堆乱糟糟的票据，一张一张地整理清楚，再一张一张地贴好；然后分门别类地填好报销单，送到总经理室去审批；最后再交到财务部。 
　　说起来，张经理是鞠躬尽瘁地在外面为了公司的业务拼命奔忙，不辞辛劳地周旋于客户之间。但秦小瑶心里明白，那些厚厚的报销单据里，不知道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公司里最优秀的销售经理，任总身边的大红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助理而已。人家是高薪厚职，满世界乱飞；而自己只能埋头苦干，守着这可怜巴巴的一亩三分地。 
　　秦小瑶叹了口气，有些厌恶地将那一大堆票据推到一边，开始在网上闲逛。结果发现，今天既没有天灾也没有人祸，很是无聊。她索性离了自己的座位，跑到前台，跟莫菲菲开始闲聊。 
　　“菲菲，最近是越来越有范儿了。又换男朋友了吧？这次的男朋友是谁呀？做什么的？打算交往多久啊？”秦小瑶一眼就认出莫菲菲今天穿的外套是宝姿刚上市的新品。上个星期逛街的时候，她曾经三次拿起那件白色的小西服，可最终还是放下了。四千多块啊，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就没了。这血淋淋的社会，要了漂亮就没了温饱。她没办法不要温饱，就只好放弃了漂亮。 
　　莫菲菲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小西服，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唉，正在发愁呢。A君有钱无趣，B君有趣无钱。我怎么就不能碰上一个既有钱又有趣的人啊！” 
　　秦小瑶捶了捶胸口，夸张地说道：“这还有没有天理啊。现在大把的黄金剩女找不到男朋友，你还在这里脚踏两只船，挑挑拣拣。过分，太过分！” 
　　莫菲菲的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得意：“终身大事岂能儿戏，当然要选最好的，趁着现在还有挑选的资格。不过，你在这里起什么哄？你那个孟浩，也算是又高又帅。虽然离富还有些距离，不过好在年轻，还有大把的机会！” 
　　秦小瑶微微一笑。是啊，孟浩是自己最大的资本。从念大学开始，他就是许多女孩子的追逐对象，可他却偏偏选择了自己。虽然自己也有几分姿色，可是以当年孟浩在校园里的人气，他完全可以找到更漂亮的女朋友。她曾经问过孟浩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孟浩说省事。 
　　秦小瑶多少有些气恼。这算什么话？自己开朗大方不矫情，是多大的优点啊。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听着就那么不顺耳呢？不过，事实是这个帅哥归了自己，秦小瑶也就没有再深究下去。她确实是个省事的人。她常常想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会为了一两句不疼不痒的话就离婚、分手呢？她觉得不值得，太不值得！ 
　　秦小瑶捋了捋额头的碎发，漫不经心地说道：“这辈子，‘富’这个字我就不奢望了。小康吧，如果能奔个小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莫菲菲一双漂亮的凤眼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儿，颇有些怀疑地说道：“真的假的？怎么突然这么谦虚低调起来？” 
　　秦小瑶正要答话，抬眼却看见张经理走了过来：“小妖，又不好好工作，在这里扯闲篇呢？”张经理虽然是在责问，圆乎乎的脸上却挂着微笑，“下午两点，带着报价单、产品资料和公司以前的成功案例到青田实业的会议室开会。别迟到了。” 
　　“好，我知道了。”秦小瑶点点头，看着张经理一路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小妖”是秦小瑶的绰号，具体出处已无从考证。仿佛是有一次一个同事叫走了音，大家便渐渐沿用了这个称号。秦小瑶倒挺喜欢这个绰号，觉得有点儿仙气，只是常常感叹：如果自己真有小妖的魔力就好了。 
　　莫菲菲朝秦小瑶撇了一下嘴，说道：“你们头儿还真是个笑面虎。” 
　　“谁说不是呢！”秦小瑶深表赞同。 
　　却突然听莫菲菲惊叫了起来：“哎呦，这大白天的还真是不能说人。说曹操，曹操就到。” 
　　秦小瑶心下一沉，低声道：“他又回来了？” 
　　莫菲菲哈哈笑了起来：“瞧把你紧张的，是你们家孟浩。” 
　　秦小瑶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笑面虎又回来了，我的这个小心脏跳得那叫一个快啊。”说着，就转身朝门口看去：孟浩一米八的大个，肌肤微黑，却眼大鼻挺，实在是一个帅气的男子。 
　　秦小瑶有些喜出望外：“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吃午饭了？你不是说跑来跑去麻烦吗？”他们俩的公司相距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可孟浩却并不常来找她，说是见面太频繁既没新鲜感又麻烦。 
　　只听孟浩言简意赅地回答：“有事。” 
　　秦小瑶抬手看了一眼表：“时间刚刚好，那我们走吧。”说着，朝莫菲菲挥了挥手，就上前挽了孟浩的胳膊往外走。 
　　“我们吃什么？”出了大厦的门，秦小瑶问道。 
　　孟浩闷闷地说：“就前面的上岛咖啡吧。” 
　　“你怎么啦？”秦小瑶发现孟浩的情绪有些不对，由始至终都板着一张脸，“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啊？” 
　　“一会儿坐下来再说吧。”孟浩淡淡地应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秦小瑶却晃着脑袋，自顾自地叨叨起来：“销售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啦！有顺风的时候，就会有逆风的时候，不要太往心里去。一会儿我们好好吃个饭，把烦恼统统抛到脑后，满怀希望地再重新出发，怎么样？” 
　　孟浩是软件公司的销售经理，业绩时有起伏，秦小瑶对他的情绪变化周期已颇为了解。她私下时常感叹：同是做销售，为什么自己公司的张经理就那么顺风顺水，而自己的男朋友就总是一波三折。 
　　她看了看闷头往前走的孟浩，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终于，两人进了上岛咖啡，各自要了一份套餐。 
　　秦小瑶笑眯眯地看着孟浩：“说说吧，有什么烦心的事，让小妖我帮你化解化解。” 
　　孟浩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看了秦小瑶一眼，终于开了口：“我们分手吧。” 
　　秦小瑶正夹了一块西兰花放进嘴里，听见孟浩的话，嘴一张，西兰花又掉落下来：“你说什么？分手？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说胡话呢吧！” 
　　孟浩一本正经：“我是认真的。” 
　　秦小瑶的脑子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 
　　孟浩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有点儿倦了。” 
　　秦小瑶有点儿哭笑不得，这算什么烂理由。她有些烦躁地将一张餐巾纸撕了又撕：“就这么简单吗？” 
　　“就这么简单。” 
　　“没有别的理由？” 
　　“没有别的理由。” 
　　秦小瑶几乎要抓狂了：“你说分手就分手啊？你当我秦小瑶是什么人啊？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是不是也太没有道义，太不负责任了！” 
　　孟浩低声道：“对不起。” 
　　秦小瑶直直地看着孟浩，眼圈儿红了又红：“是真的要分手吗？前两天我们还一起逛街，还一起商量着将来有了钱要买什么样的房子，要买什么样的家具。你怎么会突然想要分手呢？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孟浩摇摇头，声音异常平静：“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分手吧。你一向是个痛快的人，这次也痛痛快快地解决吧。” 
　　秦小瑶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是喜欢上别人了吧？她是谁？” 
　　孟浩有些烦躁地灌了几口水：“如果你觉得这样想能舒服些的话，那就是吧。” 
　　秦小瑶的肺都快气炸了：“原来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烦不烦啊！”孟浩突然发了火，“你是我女朋友，又不是我老婆，我有必要向你交代得那么清楚吗？谈恋爱这种事，本来就是合得来则聚，合不来就散。你干嘛要那么婆婆妈妈地问个不停！” 
　　秦小瑶怔住了：什么意思啊？他突然提出分手，他还有理了？他有了新欢，他还气壮了？五年了，自己在他的心目当中，到底算什么啊？ 
　　秦小瑶的火气腾地窜了上来，一颗心咚咚直跳，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就朝孟浩泼了过去：“好，分手吧。一切都结束了！马上给我滚！” 
　　孟浩被淋了个透湿，恨恨地看了秦小瑶一眼，起身扬长而去。 
　　咖啡馆里的人都齐齐地看向秦小瑶，一阵窃窃私语。 
　　秦小瑶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她没想到五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男朋友从此将一去不复返了。那些曾经的过往，从此将变成痛苦的回忆；那个五年来她一直珍惜着的男人，从此将与她形同陌路。 
　　秦小瑶觉得一阵心疼，扬手对服务员喊道：“来瓶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