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哟方老头我也是为你好,你看你那孙女病怏怏的也有段日子了,卢员外竟然也不嫌弃,你可别不识抬举!
尖利刺耳的声音让方秀芸从梦里惊醒,她抬头看着黑乎乎的屋顶,一阵晃神。
外面,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怒吼着,给我滚!再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哎哟哎哟你别推啊!啧,真是不识好歹,这么好的机会,要不是我家没有个丫头
骂骂咧咧的声音渐行渐远,慢慢地听不见了。
方秀芸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将自己往并不厚实暖和的被子里钻了钻。
好冷,这里竟然穷到连保暖都做不到吗?也难怪这副身子的原主会香消玉殒
是的,方秀芸已经不是原来的方秀芸了。
她原本叫秦蓓蓓,中医药大学一名大四的学生,临近毕业,参加了一次野外药用植物课题研究,却在采集标本的时候不慎坠崖。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躺在这个狭窄逼仄的屋子里了。
这大概,是老天怜惜,见她连恋爱都没谈过就挂了,所以才又给她一次机会?
秦蓓蓓,哦不,方秀芸脑子里蒙蒙的,对现在的处境完全不清楚。
吱呀,老旧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身形微微佝偻的身影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只破旧缺口的瓷碗。
芸丫头,你醒了?
老人惊喜地将碗放下,几步走到床边,眼睛里闪动出隐隐的泪花。
芸丫头你放心,爷爷绝对不会将你卖到那卢员外的家里,你别怕,别怕啊
方秀芸眼睛微闪,方才那个婆子在她醒来的两日里,已经来了好几趟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秀芸早已听了个明白。
她口中的卢员外,是村里一个豪绅,在那婆子口中家财万贯,土地万顷。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瞧上了方秀芸,想将她纳为第十七房小妾。
要知道方秀芸这会儿身量短小,因为严重营养不足,完全就是一个孩子!
这卢员外就是个禽兽啊!
方秀芸轻轻地弯起眼睛,爷爷,我没事了。
好孩子,你受苦了
爷爷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将那只碗端过去,里面是稀薄的一点米汤。
爷爷有些羞愧,家里,就只剩下一些碎米,也不能让你好好儿地补身子
方秀芸摇摇头,她来了两天,早知道了家里境况。
这点米汤,却已经是爷爷省了他自己的那一份才有的。
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方秀芸不想再挂一次,于是捧着碗,慢慢地将米汤喝掉。
米汤寡淡无味,甚至有些糊味,方秀芸却喝得十分认真仔细。
又休养了两日,方秀芸才稍微能够下床。
走出了屋子,方秀芸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穷得叮当响
小小的院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满目空荡,只有一小堆柴火,孤零零地堆在院子的小角落里。
秀芸去了厨房,黑乎乎的灶台,空荡荡的锅碗,那几只碗就找不出一只是不缺口的。
一旁的米缸里,只有浅浅的一个底子,铺了一层碎米
真是穷啊
秀芸望天,老天果真是怜惜她吗?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为毛不让她穿到衣食无忧的家里去?
不过事已至此,秀芸叹了口气,将米缸的盖子重新盖好。
芸丫头,芸丫头!
院子里传来一阵急切的声音,是爷爷回来了。
秀芸立刻走出去,看见爷爷喜形于色地正站在院子里,手中倒提着一只还在扑腾的动物。
快来看看,爷爷今儿给你弄了什么来了。
野鸡?这个时候?
秀芸诧异,再看到爷爷身上凌乱的衣服和满是泥土的鞋子,她心中一阵酸涩。
然而她的脸上却露出崇拜惊喜的笑容来,哇,爷爷好厉害!
哈哈哈,那是当然!爷爷以前的时候,论起打猎来可没人比得上,等着,我这就给你炖了补补身子。
方爷爷哈哈一笑,抬腿就想往厨房走,然而没走两步,院门忽然传来一阵猛砸的声音。
开门开门开门!
秀芸吓了一跳,方爷爷大步走过来,将她护在身后。
砰的一声,破旧的院门竟然被野蛮地撞开,几个粗野大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私自闯进来?!
老头子还挺精神的啊。
为首的那个嬉笑起来,冷哼了一声,我们来这里可是有正事儿,来,按个手印画个押吧。
方爷爷怒急攻心,狠啐了一口,你们是卢员外的人?我呸!我死也不会让芸丫头嫁过去,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方爷爷狠厉模样,让那几个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知好歹的老东西,能让卢员外看上可是她的福气!不过,我们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这个。
那汉子将手里的文契一抖,你手里的那亩地,现在不租给你了,赶紧的,过来画押。
什么?
方爷爷呆住,不租给他了?可是、可是
你们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老子高兴,那地宁可放在那里烂掉,也不想租给你!
方爷爷死死地瞪着眼睛,然而那些人根本不怕,一拥而上,硬拽着他的手在上面按下了指印。
呵呵呵,实话告诉你这个老东西,跟卢员外作对,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
那大汉将文书收收好,眼睛瞟了一眼他身后的方秀芸,压低了声音。
等你活不下去的时候,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秀芸身子微抖,将地都收回去,卢员外这是要将他们爷孙两给逼死
她看着那些人得意地扬长而去,轻轻抬头,去看爷爷。
秀芸知道,在这种时代里,女孩子是很没有地位的,到了这样的境地,就算爷爷要将她送过去,其实也属于人之常情
察觉到秀芸的目光,方爷爷扯开一抹僵硬的笑容。
他干枯瘦弱的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芸丫头不怕,不怕啊,走,爷爷给你炖鸡去。
方爷爷又去将满院子扑腾的野鸡抓住,转身去了厨房。
在他背后,秀芸的眼睛被一层泪水蒙住,怎么眨,都无法眨去。
或许,是她弄错了,老天确实是在厚待她。
给了她这样一个疼她护她的爷爷,难道,不是一件幸事?
大陶碗里,一只蒸好的野鸡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哪怕没有什么调味料,单单只是清蒸,都掩不去山珍野味的浓郁滋味。
几日来只喝了几碗米粥的秀芸,喉咙不断地翻滚。
肉啊!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肉有这样强烈的渴望!要知道她从前可是为了减肥,对肉类食物嗤之以鼻的!
方爷爷看到了她眼中的光芒,忍不住心酸地笑起来,芸丫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秀芸吸了吸鼻子,想也不想地直接动手,撕下一条鸡腿放到了爷爷面前的碗里。
方爷爷愣住,立刻摆了摆手想将鸡腿送回去,你吃,你吃,爷爷不饿,爷爷吃不惯这些
那我也不吃了。
秀芸说着直接收回手,眼光转开,任由那清蒸野鸡的热气往外散。
这、这,芸丫头,这是给你补身子的。
一人一半,爷爷吃一口,我就吃一口。
秀芸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方爷爷诧异,这丫头可从没有这样执拗过。
她性子软和内向,才会在知道卢员外的心思之后选择想不开。
方爷爷轻叹了口气,生怕芸丫头又钻牛角尖,只得拿起那野鸡腿咬了一口。
见状,秀芸才笑了笑,也迫不及待地咬了上去,她已经等很久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