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罪臣之女
景顺二年,今上喜得皇子,大赦天下。
莨州,蛮荒之地,终日风凄凄尘漫天,眼下竟真能归家,流放至此的犯人喜不自胜,纷纷朝着京都方向跪拜,叩谢皇恩浩荡。
唯一女子,立于众人之前,对这天大的喜讯,微拧着柳眉。
女子看着也就十六七的光景,破瓜之年,虽身子单薄,却明眸善睐。
一稍年长者先起身,走到她跟前,拱手行礼,“二姑娘未卜先知,果真神人。”
其他人也随之附和,“二姑娘神人,神人呀。”
女子还在想着心事,并未反应。倒是一旁的妇人,将她拉至身后,对着众人笑道,“她可有那神仙本事?不过是信口胡说,偏又赶了巧罢了。”
宁元婧确实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之所以笃定今年会有大赦,是因为看过史书记载。
宁元婧并非霍国人。
一场车祸让她从现代穿越成被流放至此的罪臣之女,原大将军府二小姐。
刚才那妇人,便是这
身躯主人的生母萧氏。
现如今,亦算是她的母亲了。
只是,史书记载大赦是在三月,可眼下九月已过半,整错了七个月的时间。
即便是山高路远耽搁了,也不该如此之久。
且此即正值大将军府沉冤得雪,竟生出这岔子,宁元婧难免心生疑虑。
只是这莨州距京都千里之遥,断羽绝鳞,究竟是何原因,她也无从知晓。
京都之路何其漫长,单凭着宁元婧母女二人断是回不去的,好在众人因她“神言”,料定她非凡人,便一路颇加照顾,殷勤谄媚。
尤其东方瑾。
这东方瑾倒也生的清秀俊朗,一派儒生景象。
他祖上原是经商的,父亲倒是勤于读书,还中过举人,便弃了商道从官。
可惜没有商人的灵活,却多了文人的迂腐,不懂变通。
东方瑾也是如此。
上任仅一年,便得罪了诸多同僚,联本参奏,诬陷其受贿,龙颜大怒,一道圣旨下来,便被罢免流放莨州。
初始的宁元婧并未入东方瑾眼里。
虽也有沉鱼落雁之貌,却过份多愁善感,弱不经风。
东方瑾最不喜这般女子。
不曾想月前她大病了一场,痊愈之后竟如脱胎换骨,整个人开朗明理,傲然挺立,再无之前的凄凄恹恹。
东方瑾这才动了凡心,惹出年少心事。
无奈宁元婧并未承他的情。
东方瑾将来会投在铮亲王霍兖门下。
铮亲王。
霍国第一罪臣。
大将军府二小姐将来夫婿。
据史书记载,铮亲王霍兖是百年难得的将才,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却无奈面向粗陋,孤傲怪癖,最后谋权篡位,落得个满门抄斩。
宁元婧穿越至此已一月有余,却找不到回现代法子,所以这身躯主人最终结局,也便是她的结局了。
已死过一次,着实不想再有第二次。
所以,她要防患于未然,尽早与那铮亲王撇清关系才好。
其周遭之人,也要避而远之。
譬如东方瑾。
“进了城门便是天子脚下,亦无危险,就不敢再劳烦公子。一路承蒙照顾,改日元婧再登门拜谢。”
东方瑾自听出她的刻意疏远,也就没再强求。
君子好逑,取之有道。
大将军府邸位于城西,宁元婧从东门而进,还需徒步一个时辰方可。
只是越往前,宁元婧心中不知怎的,竟越发的不安。
她穿越这身躯之后,便有了原主人的记忆。
其母萧氏原是大将军府大夫人的陪嫁丫鬟,二人虽主仆,却情同姐妹。大夫人生下大小姐后便一直身子不好,宁大将军又常年征战在外,府上所有事宜皆需萧氏出面料理。大夫人眼见自己不好,便自作主张让萧氏填房,撒手走了。
宁大将军与大夫人感情极好,初始并未依允此事,也不承认萧氏身份,但后来观察她确实贤惠本分,方动了容。
宁元婧记忆里萧氏与大将军也是相敬如宾,感情甚好,萧氏生下二小姐后,大将军还将其扶了正。
按道理大将军即已洗了冤,出了狱,且又官复原职,怎的未派人前往莨州?!
还有大小姐宁元姝,她虽非萧氏所生,却是萧氏奶大的,二人感情甚似亲母女。
这宁元姝待嫁之龄便被先皇赐婚与三皇子,即是当今的圣上。宁元姝虽是万般不愿,圣上却是对她宠爱有加。一年前大将军府被抄家,圣上硬是顶住了太后张氏一族施压,护住宁元姝不受牵连。
这般感情,命人前去莨州接她们,岂非宁元姝一句话?
竟都这般置之不理,实在不寻常。
宁元婧正满腹心事,忽察觉萧氏停了步,继而满眼惊愕的看着前面。
宁元婧不解,随萧氏看了过去,这才发现竟已到了大将军府门前。
只是大将军府门外站了八个士兵,个个精壮高大,对着已到眼前的宁元婧与萧氏,视若无睹,也不见进去通报。
这些人一看便知,绝非大将军府里的。
更像是派来看管,或监视大将军府的。
而且,大将军府的大门上,竟挂着两个白色灯笼,斗大的“奠”字随风飘荡。
宁元婧登时心生不祥之感,也顾不上萧氏,快步奔过去,却瞧见院中停放着一口黑漆棺木,有一小丫鬟正跪着抹泪烧纸。
另有三人侧在一旁,皆是一身白布孝衣。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先回的头,看见已进了院子的宁元婧,原悲痛的情绪更沉了几分,将手中冥纸丢入火盆,起身奔向宁元婧,哭道,“二小姐,夫人,你们怎么才回来,老爷,老爷呜呜呜”
丫鬟话未说完,却已泣不能声。
宁元婧记忆里有此人,原是大将军府二小姐房里的丫鬟。
也就是她的丫鬟。
大将军府被抄,府上的丫鬟下人们都卖去了别的地方,没想到此刻竟回了府。
这不重要。
史书上所记载,宁大将军是战死沙场的,怎会眼下就没了?
宁元婧百思不得其解,便这时突听有人唤了两声“夫人”,这才收了思绪,瞧见萧氏不知何时已走到棺材前,昏倒在刚才站在一侧的妇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