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温弱的太阳,慢慢向西沉了下去,天色渐渐暗淡,寒风也开始逼迫而来。路上下班的人匆匆而行,冬天就要来了!
街角一个转弯的地方,沧桑的黎秀秀扶靠着墙,一双疲惫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商城门口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暗黑色的衣服,上面笔挺的风衣,显示着它的价值不菲。
那个男人正从一辆红旗轿车的驾驶位下来,绕过车身,为旁边一个优雅而美丽的中年女人打开车门。那人行动间,动作敏捷而又沉稳,身姿挺直,面容坚毅,对着中年女人轻轻一笑,浑身上下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
中年女人跟他轻轻抱了抱,然后妩媚一笑,坐进车里,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
黎秀秀痴痴地看着,直到轿车绝尘而去,消失到视线中。
那个男人是她的恩人,是救她于绝望的恩人!
是她黑暗生活中遥不可及的光明!
黎秀秀嘴角露出一丝笑,她和她的恩人在同一座城市里!这给了她无尽的力量,让她可以在这陌生而残酷的城市里挣扎下来!
即使他不知道她的存在,即使他甚至可能忘记他曾经还救过一个村姑,但是黎秀秀心里依然充满感激。
她不敢奢求报答恩人,只是努力地活着,遥远地望着,深夜时分,向各路神仙许愿祷告:一定要让她的恩人幸福生活!长命百岁!
黎秀秀回过神来,用青筋凸起的大手紧了紧身上洗白的衣服,提好手里的东西,也匆匆地向雇主家里走去。
黎秀秀现在是一个住家保姆,她的雇主是住在二环北一个普通小区里的普通四口之家,她负责做饭、打扫卫生,照顾老太太等。
雇主家是一家三口,加上男主人守寡的母亲,一共四口人。男主人是一家跨国公司的中层干部,女主人在银行任职,小主人是个刚上初中的男孩,老太太是个退休的大学教师,腿脚不太灵活,老太太姓李,喜欢人叫她李老师。
一进门,老太太的声音就传来“是小黎回来了吗?”
黎秀秀赶紧应了一声。
头发花白,穿着整洁的老太太就拄着一根拐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嘴里不满地说着:“小黎呀,我让你四点出门,你看看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走过来用手翻了翻黎秀秀放在桌上的袋子,袋子里露出些蔬菜。
李老师又说:“你看看你,挑的菜也太不新鲜了吧,亏你还是农村出来的呢。这些东西一共花了多少啊?坐的几路公交车去的?没有倒车吧?倒车可是要多花两块钱的。”
黎秀秀赶紧解释:“我就坐了一趟公交车,因为这趟公交车比较少,所以等了一会,回来才晚了点。碰到个急着处理回去的卖菜商贩,他的菜是有点焉了,但是,一斤能便宜五毛钱呢,也不影响吃,完了我洒点水,也焉不到哪里去,我就买了。”
老太太一听便宜,也就没了声响,慢慢地移动到客厅,指使着黎秀秀给她倒水。
虽然这家其实并不缺钱,但是老太太平时抠惯了,把控着家里的生活支出,隔两天总是让黎秀秀跑去更远的一个稍大点的菜市场去买菜。因为那里的菜比附件的菜市场更便宜一点。
老太太除了抠了点,其他方面倒是也还过得去,偶尔还会给黎秀秀一两件衣服,当然了那衣服肯定是老太太穿了又穿,变形又褪色的。好在黎秀秀也不计较什么穿的,穿的再好也没有人看,总是高兴的收下,给足老太太面子,惹得老太太很是满意。心情好了,还会指点指点黎秀秀。
男主人忙着工作,总是很晚回家,很早离开家去上班,跟黎秀秀也就点个头的关系。女主人也不太爱说话,或是不想跟老太太起冲突吧,也基本上没什么苛刻的要求,小男孩,黎秀秀只要给做好吃的饭,打扫好他的房间,就会礼貌的道谢了。
所以黎秀秀基本上也就是需要伺候老太太了,听老太太的吩咐办事,老太太心情好时,陪她聊聊天。
黎秀秀在这家已经干了四年了,她非常满意这家,也很愿意在这家干下去,因为三年前她无意间发现,男主人与她的恩人好像还认识,貌似是同学之类的关系,虽然几年也不联系一次,但依然让她很激动。
第二日早上,黎秀秀早早起来给主人做了早餐,然后在一旁的厨房里收拾东西,她会等主人家吃完了,才吃,这是老太太给定的规矩。黎秀秀也无所谓,她觉得一个人吃更自在。
男主人边吃,边低头刷着手机,突然间皱着眉头“呀”了一声。
旁边坐着的老太太戴着老花镜从报纸里抬起头来,看着儿子,问,“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在老太太印象里,儿子向来是稳重的。
老太太的儿子挑了挑眉,说:“昨天晚上,周遭遇车祸,去世了。就是我的那个军人同学周少杰。”
老太太想了想后,“噢”了一声,说“倒是可惜了。
然后男主人吃完饭离开了,老太太也吃完早餐,把报纸放在一边,提声叫黎秀秀:“小黎,扶我去卧室。”等了一会儿却是没有等来人和回应。
她又叫“小黎!小黎!——”
她有些生气,这个小黎真是的,大早上就给人闹心。
老太太扶着拐棍慢慢走到厨房门口,推开关得并不严实的厨房门,然后就看到黎秀秀一脸苍白,眼睛瞪得大大的。这小黎的眼睛倒是挺大的,老太太想。
接着就看到黎秀秀手中的盘子一下子摔倒地上,四分五裂!
老太太倒吸一口气,就要骂出声。
黎秀秀却似终于回过神来,眼睛里泪水唰地流了出来,手抓着胸口的衣服,使劲大口大口喘气,满脸绝望。
老太太险险把要骂出口的话截住,吃惊地望着黎秀秀问:“小黎,你怎么了?”
黎秀秀慢慢转过头来,哑着嗓子艰难地说:“老太太,对不住了,我这个月的工资陪您的损失吧。”然后就什么也不顾地朝外面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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