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穹,乌云密布,一片连着一片,犹如一只遮天手掌压下来,放眼望去,万里天地都黯淡了下来,沉闷而压抑。
邢舟揉了揉昏沉的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目中闪过茫然,周围景象陌生,都是些盘根错节的老树,连绵成林,不时有禽影飞掠,野兽出没。
“这……到古云山脉了,此次发作,竟然来到了这里。”目中渐渐恢复神彩,邢舟打量了四周许久,才幽幽说道。
邢舟又伸出手掌,神色一动,只见五指之上,泛起了丝丝气流,夹杂着雷电,缠绕在指间,十分奇异。
“真气没有消失,反而强大了些许。”收回手掌,邢舟松了一口气,随后穿过山林,来到了一处山坳中。
山坳里,草木丛生中,有一池潭水,只有民房大小,却清澈见底,邢舟来到水边,将半边身子探了过去,波澜不惊的潭水中,倒映出了一个犹如乞丐般的人。
这人很邋遢,满脸灰尘和泥土,身着一件青色泛白的袍子,不少地方都打过补丁,还沾染有发黑的血迹。
邢舟苦涩的笑了笑,这潭中的落魄倒影,正是自己。
“先回云镇。”邢舟没有下水清洗,不顾邋遢,直接起身离开了。
一路无话,不多时,邢舟走出了山林。
视线的尽头,有一片广袤山地,其间山峰耸立,古木参天,在山地中部,还有一座巨大城镇坐落,遥远而望,在铅云重重下,犹如一尊匍匐的庞然古兽。
城镇中,房楼林立,错落有致,宽阔的青石街道上,满是凡人熙来攘往,尘世喧嚣声,不绝与耳。
世界太大了,这小小城镇中,也有上百万的苍生,其间也不免有些奇人异士,掌握着神鬼莫测之术。
走在热闹的街道上,邢舟蓬头垢面的,很快就得到了行人关注,引起了阵阵讨论声,不时传出刺耳的大笑。
“这不是那疯子么?怎么又被放出来了,万一伤着人谁负责?”
“嘘,积些口德,虽然他疯了,在家族不受待见,可好歹也是修仙家族邢家之人,不要轻易得罪。”
“怕什么,邢家怕是已经放弃这疯子了,不然也不会多年来不管不问。”
“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原本生在修仙家族,前途无量,怎奈命途多舛,父母过早失踪,自身又有怪病,就算是嫡系血脉,也不顶用了。”
人群之中,冷笑声,嘲讽声,惋惜声皆有之,化作一股悲哀而绝望的洪流,似要将人淹没。
邢舟却置若罔闻,双目中无波无澜,只是走自己的路,仿佛行走在幽冥之中,不存在于世间。
在无数人的喧闹中,邢舟走过条条街道,来到了城南,此时,在他的前方,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巨大府邸,府门上挂着金匾,铁画银勾,上题:邢家!
邢家内部气势恢宏,殿宇坐落,阁楼并起,其间有古树花草,假山亭台,不少邢家子弟来往走过。
“前面莫不是邢舟族弟?既然回来了,也不来拜见我这个族兄。”
才走不远,忽然,一道略带阴冷的声音响起,闻言邢舟脚步一顿,目中泛起冷光,缓缓的转过了身子。
来者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黄袍男子,脸色有些苍白,隐泛青黑色,双眼深陷,内行人一看便知,这是纵欲过度所致,这黄袍男子的身后,还跟着五个彪形大汉,个个身披铁甲,散发着强悍气息。
邢舟看到黄袍男子的架势,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这黄袍男子邢舟认得,名叫邢部良,是邢家的支脉,反感修炼,却对吃喝嫖赌无师自通,仗着自己老子在家族担任护法,成天胡作非为,欺负弱小。
邢舟虽为家族嫡系,可父母早年失踪了,亲人冷漠,根本不管他的死活,邢部良就是看到这点,便时常带着些族人家仆,一起欺辱邢舟。
而邢舟本身,四岁时便染上了怪病,时常发起疯来,难以压制,吞服灵药灵丹也没用,见此,族人更加是不管了,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邢舟没走几步,那五个彪形大汉身形一动,呈包围之势,将邢舟拦住了,五人那高大的黑影,似乎要将他吞噬。
“怎么走那么急啊,放心,这次本少不是来教训你的,是有一桩天大的交易,要与你做。”邢部良笑了几声,慢悠悠的走到邢舟面前,说道。
邢舟被五人强势围住,只好顿住脚步,眉头皱起,问道:“什么交易?”
“当年,三长老在世时,曾以绝世之姿,横推云镇无敌手,哪怕在古云山脉的各大城镇中,也是赫赫有名的,我邢家在当时,可都是以此为傲。”邢部良面露缅怀之色,然后看了邢舟一眼。
“邢部良,你特意在我面前提到爷爷,是什么意思?!”闻言邢舟笑了,只是有些冷,带着寒气。
邢家已故的三长老,名为邢负青,从小就天赋异禀,资质过人,当年曾打遍云镇而无敌,为云镇第一人,而三长老,正是邢舟的爷爷!
“当年,三长老为了镇压远敌,在两镇边境,施展法术,化作雷电大手,生生将两位同阶修士打得灰飞烟灭,实为恐怖,听闻……此术传到了邢舟族弟手中,本少愿出千块灵石,十枚养元丹,一件法宝来换!”邢部良嘿声一笑,自信说道,他料邢舟不敢不换。
邢舟却是一脸茫然,仿佛没听明白,什么都不知道,说道:“你说什么术?”
见邢舟装傻,邢部良脸色阴沉了下来,也不再虚与委蛇,冷冷笑道:“本少告诉你,若是换了,不但能得到好处,以后家族中更无人敢欺负你,你若不换,等你哪天疯病发作了,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面对邢部良话语中的杀气,邢舟摇摇头,又道了句“不知所云”,就想离去。
此举激怒了邢部良,苍白的脸上,有青筋暴起,他五指握拳,凝聚气力,轰的一声,打在了邢舟的胸口上。
噗!邢部良突然发难,邢舟措手不及,被打倒在地,胸口仿佛被大锤砸中,让他喉咙一甜,喷出血来。
“不识抬举,给我打!”
邢部良退了两步,大手一挥,顿时,身边的五个大汉出手了,将邢舟围住,拳脚并用,如暴雨般砸在邢舟的身上。
拳脚无情,邢舟双手只是护住要害,很快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大片青紫,邢部良见状,急忙大喝制止了,毕竟是同族人,如果出人命了,会有大麻烦。
“给你几天考虑,若再不将雷电大手的修炼法门交出来,你将在邢家待不下去。”邢部良冷哼,又撂下一句狠话,就带着五个大汉离开了。
邢部良走后,顿时,有不少邢家族人,家仆丫鬟走近过来,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是伤的邢舟,指指点点。
邢舟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满是污秽的脸上,看不出哀怒,可他深邃的双目中,却隐泛红光。
邢舟这是怒了,心中气息云涌,他的双拳缓缓握紧,五指之间,有几缕银光闪烁,一股旁人从未见过的气势,在他削瘦的身躯涌出。
可下一瞬间,邢舟眸光一瞥,旋即变得黯淡无光,浑身气息也萎靡了下来,不留一丝痕迹。
他忍住浑身剧痛,一步深一步浅的离去了,如同喝醉了酒,只留下众人在背后,传出热闹之声。
邢家西部,有一座不大的青砖阁楼,雕栏玉砌,非常精美,此时,在阁楼顶上,站着一个长发白袍的年轻男子,相貌很英俊,漆黑的双眸中,还透着光芒。
年轻白袍男子俯视着府门处,方才那里发生了一场同族的纠纷,他负着双手,目露沉思之色。
“我都让人这样出手了,他到底有没那门法术呢,如若没有,他此生注定废了,如若有……那他藏得太深了。”
年轻白袍男子低声自语,良久才转身,无声无息的下了阁楼顶。
…………
深夜,幽暗湮没了苍穹,大地晦朔,只有疏星几点,闪烁着清冷的光。
老旧的阁楼里,陷入在黑暗之中,突然,在床榻之上,亮起了微弱的光,借着微光能看到,一个身披青衫的少年盘坐着,双手结成印诀。
从双目与眉宇间,能模糊的看出,青衫少年赫然正是邢舟,他脱下了褴褛衣衫,洗掉了身上污垢,恢复了真容。
邢舟在修炼,浑身缭绕着光芒,更为奇异的是,在他的双手上,有银光流转,闪烁着丝丝雷电,撕破了周身黑暗。
轰!
突然,邢舟双目大睁,脸色瞬间惨白,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的眼眸中,血丝密布,将眼睛全部占据了,在黑暗之中,射出两道惊人血光,妖异而恐怖!
邢舟意识昏沉了,恍惚中,他睁着血红的眸子,看到了一副神异的画面,仿佛不在天地之间。
那是一方无垠虚空,不见日月,没有星辰,只有迷蒙一片,有云雾凭空弥漫,呈诡异的血红色,自四方会聚,滚滚万丈,将虚空都遮蔽了。
隐约间,邢舟看见了,血红云雾之中,有一尊巨大身影,正舒展而开,仿佛沉睡了千万年,现在要苏醒!
“这次苏醒,前所未有的强大!”邢舟强行的闭上了眼,脸色难看,沉重的说道。
沉吟片刻,邢舟似乎有了决断,面露坚定之色,站起身子走出了阁楼,又无声的翻出了邢家的铁墙,犹如暗影鬼魅一般,朝镇子外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