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寒冬,百兽不出,万木披霜,整座秦岭都被染成雪白。
难道全天下就没有一种东西可以抵抗这嚣狂的风雪?
在这样的寒温下,山上门派的弟子也比平时懒得多,练武的弟子也少了不少。守门的弟子纵然穿着厚棉袄,也已经被冷得鼻涕直流,全身发抖,更是大叹晦气。
现在的天下,练武之人日趋减少,门派之间的往来就也随之减少,平时也很少人会上门拜访,就更不用说这样的冷天了。
可是现在远处偏偏出现一个人影,在风雪的吹袭下,守门的两人根本看不清楚山道上的是什么人,甚至连他的身形衣着是什么都看不见。
两人揉了揉眼睛,希望能把来人看得真切一些,眨眼之间来人已经从十丈开外来到不足一丈之内。
两人同时低声惊叫道:“好快!”
这时守门两人才看清来人,只见此人身材极为高大,比他们高出一头有余,背负长剑,身上只穿一套劲装,浑身精壮完美的线条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来人显然武功极高,根本不怕那蚀人心志的寒风。而且此人戴着一个面罩,只余一双慑人的眼睛露在外面。
来人像是没有看见两个守门弟子,一直走到门前,伸手就要自行开门。
秦淮剑派是秦岭淮河一带最大的门派,附近没有人敢对他们不敬,两个弟子平时被人奉承惯了,此时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虽然知道来人武功极高,但自恃门派势大,底气也变足起来,于是伸手挡在来人前面,恶狠狠地喝道:“哪里来的浑人,这里怎轮得到你来放肆!”
来人道:“滚开!”
两个守门弟子再也忍不住,同时把手按在腰间,准备拔剑一起施展剑法,以本门围攻之法攻向来人,把来人杀个措手不及。
秦淮剑派能成为秦岭淮河一带最大的门派,武功自然也有其独特之处,如若两个守门弟子真能施展开围攻剑法,也是大有看头。
两人的拔剑速度也算得快,可是来人更快,当剑拔出只一寸时,来人的手已经把他们的手腕抓住,即使两人运足劲力,剑也不能再拔出一毫。来人手法再变,手指按在两人手腕脉门上,两人按在剑柄上的手立告松开,而且痛得面容扭曲,忍不住大声叫喊。来人再将蓄满劲气的双拳挥出,同时打在两人的胸口,两人就这样向后倒飞撞在大门上。
可是拳劲还是聚而不散,竟然自两人背后透体而出,把大门直接冲击成碎块,两名守门弟子就这样和一片碎木跌入院内,口吐鲜血,捂着胸口低声呻吟起来,眼看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这下大动静又怎么会不惊动其他人,几十名弟子立刻从大院各处赶了过来,有人把那两个守门的抬走医治,其余的则堵在门口处,和来人在门外门内对峙。他们看到两个守门弟子的伤势,也晓得来人厉害,一时之间也不敢动手。
秦淮剑派威震一方,敢来捣乱的不是疯子就是大有来头,眼前这人不说也知其又狂又厉害。
来人这时没有再前进,而是背负双手道:“找关山月出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做。
这时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众人听闻后知机地往两边排开,不远处有一道紫色人影走至。这人约四十岁,身形瘦削,面容俊朗,几道淡淡的皱纹更添几分沧桑感,手持长剑,配合独特的步法,自有一股潇洒感觉。
紫衣人道:“鄙人就是秦淮剑派的掌门关山月,未知这位兄弟找我所为何事?”
关山月平时为人谦谦有礼,现在就站在门内说话,丝毫没有要请来人进门的意思,看来也是动了怒。
来人也不在意,道:“我来找你,只为比武。”
关山月道:“有比试武功才会有进步,我自是欢迎之至。”
来人道:“单是比武稍嫌无趣,加点赌注彩头就好玩得多。”
关山月皱眉道:“你想加什么彩头?”
关山月是不得不问清楚的,如果赌注是要他们解散门派,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众多弟子考虑,绝对不能接受。他对自己的武功是有足够的自信,但是看到来人打伤自己两个弟子的手段,也知道来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所以他实在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要他解散门派,这不仅败了前人的声誉,也毁了弟子的前途,他宁愿死!
来人缓缓举起右手,一手指着大门上刻有“秦淮剑派”四个金漆大字的牌匾,道:“我只想在这牌匾上划上一剑。”
“哗”的一声,叫骂声在弟子之间爆开,有的甚至把来人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因为如果给他在牌匾上划上一剑,这样他们秦淮剑派就以后再没有脸面在江湖上立足。有弟子叫道:“你又拿什么来赌!”
来人道:“我的命。”这话说得淡然无情,似是根本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眼内。
关山月道:“就凭你的武功,可知你的命绝对够资格作为赌注,不过你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来人道:“只为证明我的武功比你们强!”
众弟子齐声喝道:“狂妄!”
关山月也是踌躇不定,他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果接受,一旦输了的话秦淮剑派就再也不能在江湖立足;但是来人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尽,如果不接受,日后传了出去也会被人笑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决定才好。
其实他赢了的话就根本不会有这些顾虑,但是他为什么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赢,他为什么会这般没有信心,难道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输?
来人见关山月没有反应,于是道:“你不敢应战?”
这种明显是下作的激将法,可是现在却极为有用。不仅众多弟子的情绪更加激动,连关山月的脸也变得铁青起来,沉声道:“有何不敢,跟我来。”
说罢转身走向练武场,来人哈哈一笑,也从容跟了进去。
狂风呼啸,却不知是为谁而奏响的悲歌。
场上的风声更大,可是却压不下关山月的声音:“开始吧。”
来人道:“好!”
话音刚落,关山月就雷霆出手,拔剑、前冲,动作一气呵成。剑身还是保持笔直,可是剑尖却闪着银光微微跳动,似是直刺但又隐含着多种变招的可能,可以随时改为刺向身体其他的每一处地方。而且秦淮剑派的招数动作一向好看,配上这精妙的一剑,使得关山月整个人看起来威武无比,众弟子齐声叫好。
来人丝毫不为这一剑所动,一直等到关山月的剑离自己只剩一拳远,才忽地动了起来,自腰际拔出剑来。
关山月自问见识不浅,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剑。只见此剑剑身比一般的剑要厚、要宽,剑柄的形状也和平常的剑大为不同。不过他却没有被这柄剑分了心,剑势不减地刺向来人的胸膛。
“当”,来人竟然在一刹那间完成拔剑和上挡两个动作,其速度可谓快若流星,而此时关山月的几乎是贴着他的胸膛擦过的。
关山月像是早就知道来人会这么做一样,在两剑相碰的刹那立刻变招,顺势把剑刺向来人面门。来人头一后仰,面门避过这来势汹汹的一剑,可是面罩却已经被割开。
关山月长笑道:“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
来人的面罩应风而飘,一张轮廓极度分明的面露了出来,一看便可知他不是中原人士。
关山月想象过数十次来人的容貌,却怎么也料不到他竟然是一个外族人,恐怕是西域之人,于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众弟子更是哗然。
来人虽被关山月逼得露出面容,但是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笑道:“中土的武功果然与我族大有不同,虽然从前看过书籍记载,但终究是不如亲眼所见。”来人说话操着一腔正宗的汉语,让关山月等人觉得又惊又奇。
关山月道:“西域之人,所来何事。”他已经问过两次来人的目的,来人也都回答过,但是现在看来,那些都作不得真,现在只好不厌其烦地问第三次。
来人摇了摇头道:“我来自极西之地,远比你们口中所谓的西域遥远,来中土只为证明中土武林已经没落,再不足以位居天下武功之首。”
关山月当然不会相信这番说话,但是来人竟狂妄至此,甚至不把整个中原武林放在眼里,就真是万万不能忍下去,怒道:“让我来好好教训你这厮。”说罢当头一剑就劈下来。
秦淮剑派武功讲求意之所至,每一招一式都要随心而发而至于极致,现在关山月怒火中烧,手中宝剑的威力之大自不必说,再加上刚才在来人手上占到便宜,原本不足的信心也陡地增加,整个人的气势都攀升起来。
“来得好!”来人大喝一声,但是依然不立刻出手,一直到关山月的剑距离自己不足半指远时,才又挥剑格挡。
“当”,两剑交鸣之声又再响起,来人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又挡住了关山月一剑,其速度不知比关山月快上多少,这次关山月竟然不再变招追击,反而一个转身落回后方,和来人对峙而立。
现在关山月的心情就像惊涛骇浪一样翻滚!单看来人的出手速度,自己就差了不止几筹,最让他心惊的是,他的剑招中蕴含着数十种变化,但是来人竟然一眼就看穿自己的真正的意图,继而作出最准确的反击,这实在让他忌惮。
来人像是看穿了关山月的心思,笑道:“关掌门不要害怕,你的剑法确实精妙,但再多变化的剑招,最后刺向我的还是只能是一剑,我只要等到你的剑招使老,不能再变化而不得不真的攻向我之时,我就能作出反击。”
关山月终于明白对手有多么厉害,来人竟然是纯凭出手速度取胜,纵然只有一刹那,也足够让来人作出反应,那么等到来人出手的话,自己是万无挡住之理。
“看剑!”来人的声音还在风雪中回荡,但是整个人竟然像比声音还要快,剑尖破开空气的声音不大,但是关山月却像听到了最响亮的惊雷,心神皆震。
关山月清楚地料到来人攻过来只是平凡的一个直刺,但是整个人却快如闪电,自己怎么也来不及抵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刺进自己右肩,鲜血顿时就从伤口处涌出来。
不过来人似是不想杀关山月,他的剑虽然贯穿了其右肩,但避开了致命的地方,还剑入鞘道:“我赢了。”
关山月捂着右肩的伤口,面如死灰,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竟会败得这么惨,连一招也抵挡不了。
来人道:“按照约定,我在你们的牌匾上划上一剑。”说完一个闪身就立刻往大门方向掠去,众人想去阻止,也立刻朝大门跑去,但怎奈来人几个起落已经将他们抛离,等到他们到达大门,挂在门上的刻着“秦淮剑派”四个金漆大字的牌匾已经被人从左到右地深深划了一剑,再往山道望去,风雪中就只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关山月对着一个弟子喝道:“你快快去找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