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一个七八岁的少年背着一个竹背篓,哼着欢快的曲调,蹦蹦跳跳地向着山下走去。少年的身手很灵活,背着一箩筐的重物也不觉得疲惫,不多会便下到山脚,眼看着自己的村子已经遥遥在望,他脸上愈发流露出欣喜的神色,恨不得能有缩地成寸的本事,两三步就能跨到自己的家里。
“今天运气真好,采的草药比以前的两倍还要多点,还幸运地抓到一只兔子,今天可是有口福了。”一想到今天终于可以给身体虚弱的母亲好好滋补一下,那少年更是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还未到村口,少年便看见从村中突然冒起好一阵熊熊烈火,竟把半个天空都映红了。那烈火冒起的滚滚浓烟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大怪兽,笼罩在整个村子上空。
今天又不是篝火节,再说以往篝火节时燃起的火堆也没有今天这么恐怖,少年抬着头呆呆地望着远方那几乎要把天空都点燃的火焰,稚嫩的脸庞也被火光映得通红起来。他心里猛然一悸,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当即顾不得多想,向着村子疾步走去,没走几步,更觉得心慌,便改走为跑了起来。
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村口的时候,当时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只见原本平静和谐的村庄现在却仿佛那无间地狱一般惨不忍睹。那铺天盖地的火焰吞噬了一切建筑,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多尸体,少年忍住恐惧仔细一看,李大叔,何大婶,王奶奶……那一张张亲切熟悉的面孔现如今却都成了冷冰冰的尸体,脸上都是那么绝望和恐惧,而他们的身上更布满了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伤口,甚至有好几个人身首分离,四肢残缺不全,肚子里的肠子流了一地……
少年何曾见过这等恐怖的场面,当时就被吓得面无血色,身体瑟瑟发抖,最终控制不住呕吐了出来。可他这一天来本就没吃多少食物,呕了半天只把脸憋得通红,眼泪鼻涕混杂在一起连着肚子里的酸水吐了一地。
好一会,少年才渐渐缓了过来,这时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身影:母亲!母亲!你在哪里?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
对亲人的强烈牵挂让少年暂时忘记了恐惧,他扔下背上的竹篓,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一具具惨绝人寰的尸体,踉踉跄跄地向着自己的家跑去,他一边跑着一边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娘!娘!你在哪?娘……”
周围都是一片火海,可少年却全然不觉,全然不顾地一头冲了进去,彷如那扑火的飞蛾一般。终于来到了自己家的位置,可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早已是一堆冒着火星的灰烬,哪里还有之前房子的影子,更别提那熟悉的身影了。少年顿时像雷击一般只感到浑身无力,脑子一片空白,瘫软在地。
火焰还在疯狂地肆虐着,眼看着马上就要把那少年瘦弱的身躯也一同吞噬,少年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发出了也许是他这一生中最后一次悲号:“啊!……”
也是他命不该绝,他的叫声吸引了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只见那男子恍若无物般地径直走进火场,寻着声音的方向不急不缓地走来。奇怪的是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被一层透明的薄膜挡住了一般竟被隔在男子的身体几尺之外,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伤那男子分毫。
黑衣男子终于找到了少年,但此时火焰已经烧到了少年的衣角,眼看着就要蔓延至他的整个身体。可那少年却恍若尸体一般全无感觉,目光呆滞,连那黑衣人来到自己身边都没有察觉。
看着地上那个神情麻木的少年,黑衣男子嘴里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说道:“第六十个,今天倒是难得的大丰收呀。”说完,他把手一挥,煽起一阵猛风吹散了少年身上的火焰。
而这个时候少年终于察觉到了那黑衣男子,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脖子一疼,昏了过去。
黑衣男子打昏了少年之后,抓着少年的衣领往上一抛,扛在肩膀上又顺着原路穿过火场,而那火焰至始至终都被那无形的薄膜隔在几尺之外,任由着黑衣男子安然无恙地来去自如。黑衣男子扛着少年来到一个宽阔的地带,在那里还有五六个跟他一样装扮的男子,那几个男子正围成一个圈,而在圈子里面,竟然聚集着一大堆年纪都在十岁以下的孩童,这些孩童大都昏迷不醒,有几个没有昏迷的却也满脸恐惧浑身颤抖地抱在一起,眼泪哗哗地流着,想哭却又极力地忍着。如果少年还醒着的话,他就会发现,这些孩子都是他同村的小伙伴,可也幸亏他昏迷了,不然他除了要承受那家破人亡的巨大打击外,还要遭受更大的恐惧和威胁。
“老六你快一点,我们得把赶紧孩子们都送进车里去,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会被人察觉的,这是那个人的地盘,如果被对方发现了,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几个黑衣人中身材最为魁梧的一个男子对那正扛着少年缓缓走来的男子催促道。
被称为老六的,也就是那个扛着少年的男子听了哧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老大你就是太胆小了,不说这里跟那个人的地方还隔着好几十里,便是叫他发现了又如何,大不了我们亮明身份,我就不信他会为了这区区几百贱民而跟我们过不去。等我们把这批货交给军师,再加上之前我们劫掠的那几批,和其他小队的收获加起来,差不多也够了军师要求的数量。我真是不明白了,你说军师要我们抓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屁孩做甚,你看他们一个个的,面黄肌瘦哭哭啼啼的,能做的了什么,难不成还去指望他们能上战场杀敌不成。真是笑话!”
被叫为老大的魁梧男子并没有因为老六的话而松懈下来,他反而板起脸来,更为严厉地训斥道:“老六!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这件事是军师的至高机密,我们能做的只是坚决去执行,如果因为你一个人的疏忽,导致我们任务失败,别说到时候军师不饶你,我第一个先把你宰了你信不信?”
老六被老大训斥得有些失了脸面,他脸上露出不忿的神情,却又畏于老大的强势,不敢再去惹怒他,只能“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候另外一个又瘦又高的黑衣人出来打圆场,说道:“老六你也别怄气了,老大说的对,这件事非同小可,万不可大意,我们忙活了这么久,总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吧。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左眼皮老是跳来跳去的跳得我心烦,我想我们还是赶紧把这些孩子带回去,省得夜长梦多。”
听了瘦高男子的话,一个身材矮胖的黑衣男子忍不住打趣道:“老三你搞反了吧,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这是左眼跳,那说明是好事呀,怎么还心烦呢?等我们回去交了差一起去鬼老四那里耍两把如何,没准还能赢个盆满钵满哩!”
矮胖男子的话没有让老三心动,到是把老六的心里勾得痒痒,只见他嘿嘿笑了一下,说道:“老四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娘的这破差事一开始还好办,越到后面越累人,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跑了几百里都不见得能见到几个有人的村落,更别提那年幼的孩童了。算来咱们出来也有十来天了,老子现在是上面跟下面都痒得很,回去后可得好好慰劳一下自己才行。”
听了老六的话除了老大面色不快地皱了皱眉头外,其余几人都心照不宣地奸笑了起来。当下也不再多言,几人合力把孩子们一个个分别抱进三辆大马车里,然后两人看一辆,一人坐前头赶马,一人坐后头监视孩子。每一辆车都由两匹身形硕大,眼瞳血红的高头大马拉着,向着远方奔驰而去,一路扬起浓烟般的尘土。
而在他们的身后,那个被烈火吞噬的古老村落,也渐渐变成了一个忽明忽暗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