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挂在天上,薄云围绕,银灿灿的光芒洒落在临安宫殿,为这厚重的建筑群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芒。
宫殿群的一处偏殿,人群聚集在这里,内侍、宫女、武将,所有人都静立着,无人说话。
“益王醒了。”殿内传出一声惊叫。
人群瞬间嘈杂起来,有人惊喜,有人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亦有人眉头皱的更深。
宫殿内,卧榻之上,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正缓缓的睁开双眼,神色迷茫的望着眼前一群人。
“你们……”
才说出两个字,少年露出惊恐的表情,似是被什么吓到了。
为首的宫装女人上前摸了摸孩童的额头,道:“已经退烧了,抬着益王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宫装女人很有威望的样子,周边人都领命应下。
“才尚宫,益王已经无碍,是否要知会杨淑妃一声?”一名太监低声问道。
才尚宫颔首,漂亮的媚眼关切的望了兀自发呆的益王一眼,摆摆手吩咐道:“淑妃那里等的急了,言一声我们这就到。”
“领命。”那太监应下,小跑着走了。
随着才尚宫的命令,外面的武将急匆匆进来,后面跟着一顶小轿,内侍们上前扶起发癔症的益王,将他扶上小轿,就这么行了出去。
小轿不大,晃晃悠悠的前行,左右宫女内侍们伺候着,才尚宫贴在最里面,距离小轿内只有一帘之隔。
益王兀自在小轿内发着癔症——刚刚睁眼,便被眼前一群人吓了一跳,待说话,又被自己细嫩的嗓音吓了一跳。
看着一群人急切慌乱,一时间心中忒多想法滋生,却明智的发起呆来。
他叫赵昰,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地地道道的东北人,大学毕业五六年,混得不好不差,如大多的八零后一般活在层层的压力之下。
昨日与几个朋友闲聚,诉说一下女友想去大城市发展的郁闷,说得多了,喝的也多了,一觉醒来,便面临了这般情景。
‘这是……穿越?’赵昰心中猜想。
借着小轿帘缝透进来的光芒,望着自己稚嫩的双手,他实在是想不出别样的可能。
‘益王?倒是知道历史有个跟我同名的赵昰被叫过益王,不过那可是个倒霉蛋,活活吓死的命,不会穿越成他了吧?!’
这念想一出,赵昰心中大急,若真是那个赵昰,还是痛痛快快自己解决了穿回去好些。
轻轻掀开小轿的窗帘,赵昰尽量用虚弱的声音、含糊的语言问道:“这是去哪里?”
那才尚宫一愣,却是有些错愕,以往益王都是胆小懦弱的性子,做什么都唯唯诺诺,任听安排,倒是很少主动问话。
“娘娘不打算走了,让杨淑妃领着您跟广王出城,还安排……”
话还没说完,小帘子唰的一声被放了下去,轿子中传来一阵闷闷的嘀咕声,明显捂着嘴在痛斥什么,却听不清楚。
赵昰可没心情理会一帘之隔的才尚宫想什么,他正愤恨的咒骂呢。
但凡是八零后、九零后乃至零零后,谁不想穿越一把,若是能穿成‘XX王’、‘XX皇’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你个贼老天让我穿越成赵昰是几个意思?不能因为名字一样就这么胡来吧?老子是蒙古族好不好?这是要让我老祖宗追着我砍是不是?
独自在小轿内一阵折腾,赵昰慢慢冷静下来。
因为名字跟一个皇帝相同,他对这皇帝倒是有一些了解,南宋末年倒数第二个皇帝,只比自己那背榜的老弟早当了两年,多当了一年。
自己当了两年皇帝不小心落在水中,被活活吓死,这还不是最惨的,刚刚才尚宫提到的广王,也就是自己的皇弟,只当了一年皇帝不说,还被宰相陆秀夫背着跳海,溺毙。
大蒙古帝国已经崛起,南北厮杀不断,整个亚欧被他搅荡的天翻地覆,成吉思汗的子孙正在向全世界昭显着骑兵的疯狂,其威势犹胜之后的满清。
“何苦来哉~~~何苦来哉啊~~~”
这句话轿外的才尚宫倒是挺清晰了,却是不明白益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益王之前被蒙古大军来袭的消息吓晕,胡言乱语却也是正常。
一行人急急忙忙行走,不多时碰到一波更大的队伍,两拨队伍汇聚在一起,合着向宫外走去,一个小轿来到赵昰小轿旁边,轿内的人开口问道。
“昰哥儿好了么?”轿内的女子声音有些焦急,透漏着关心。
“回杨淑妃,益王已经无碍。”才尚宫轻声说道。
“怎么不说话?”那女子又关切的问道。
两个轿子不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赵昰知道躲不过去,那轿子中的杨淑妃是这具身体的生母,没有不关切的道理,只是他不知以前的赵昰会怎么回答,闷了一阵,只回了一声:“嗯。”
“大病一场,怎么还是这般性子,如今这形势……嗨,也说不得什么了,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杨淑妃说了两声便沉默下来。
赵昰躲在轿子里,拍拍胸口,心想总算糊弄过去了。
便在此时,又一个小轿来到他身边,一个稚嫩的声音弱弱的传出:“昰哥儿,我能……我能跟你坐一个轿子么?”
赵昰掀开轿帘,见到一个孩童的脑袋正在旁边小轿上漏出来,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这应该是那个被背着跳海的广王赵昺了。’
赵昰心中想着,挥挥手召来一个跟着小轿行走的内侍,开口道:“把昺哥儿抱过来吧。”
那内侍扫了一眼才尚宫,见才尚宫微微点头才应了一声,上前抱起赵昺,脚步不停的奔着赵昰的小轿走来。
赵昰如何能见不到那内侍的眼色,只是瞥了才尚宫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众人都叫这女子才尚宫,看起来这女子也很有地位的样子,他却不知尚宫是个什么官职,只能猜测是女官罢了。
赵昺来到赵昰的轿子中,兄弟两人坐一个小轿也不显挤,赵昰无奈摇头,这身子,估计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却如何担得起一个皇朝的灭亡?
历史上,也确实没有担得起,不止担不起,还被活活吓死,也是个悲哀的角色。
赵昺很懂事,进了轿子也不哭闹,只是拉着赵昰的衣服,抓的紧紧的。
“昰哥儿,我们为什么不住在宫里?”赵昺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因为一大波坏人来袭,挡不住了。”赵昰听着寂静中一阵阵的脚步声,回答道。
“我们……我们把他们打跑不行么?这样我们就不用走了。”赵昺问道。
赵昰倒是被他的简单思维逗得笑了,说道:“可我们打不过啊。”
“没打过,怎么知道打不过,昰哥儿,我可有力气了。”赵昺说着还鼓了鼓胳膊,要展露一下那并不存在的肌肉。
赵昰被他说得一愣,‘没打过,怎么知道打不过?’,童言无忌,却直指本心,当自己知道穿越成赵昰时,第一个想法就是死了穿越回去,却从不曾想过拼一把。
自己来自于千年之后,即便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物,可见识却非此间人物可比。
退一步讲,重活一世,成王成皇,若不拼一把,怎对得起当年心中的YY,口中侃去的大山。
“你要战,我便战。”赵昰口中呢喃。
这句话出自于蒙古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是他递给花剌子模国的战书,亦是赵昰前世拎着酒瓶子拼架前最喜欢说的口头禅。
“昰哥儿,你说什么?”赵昺没有听清赵昰的话语,疑惑问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掀开轿帘,望了一眼天上的弯月和薄薄的云层,顺着月华目光落在渐行渐远的临安宫殿之上。
此时的临安宫殿如同睡龙一般雄踞在凤凰山旁,披着月华,无声无息。
寂静的夜,嚓嚓的脚步声,远处压抑的宫殿,赵昰纷乱的心绪都平静下来。
“昺哥儿啊,看一看这临安宫殿吧,你我何幸,能见到一个皇朝的灭亡。”
雄踞在凤凰山旁的临安宫殿,在夜色中,庄严中透露着暮气,一时间,轿内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