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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逃难

凉州血 庭和雨落 3309 2023-01-02 00:23

  

刺眼的阳光晃的酣睡的张定不得不懒散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顺手向左边放手机的地方摸去。咦,空的?等等,怎么是草!

吓了一跳的张定赶紧坐起身来,懒得还在打架的眼皮这个时候也不情愿的睁开了,在学校的时候哪有这么早起床的经历,不过手机要是丢了,一个月的生活费可就全搭进去了,马虎不得。

张定不细看,凭着无数次上下床铺练就的感觉撅着屁股向后拱去,先伸出右腿找梯子,空的!不可能,自己的判断一向很准的,不甘心的张定加大的幅度,整个人半个身子向下探去,还是空的!糟糕,失去重心的张定一慌乱就往后掉。

咚,闷闷的响声,像极了冬天无聊时候往楼下扔雪包的声音,不对啊,这个地怎么这么不平,又软的还有硬的,这下,张定终于没法继续保持那个梦游的姿势了,迅速爬起身,定眼一看,不觉得呆了。

一个老者被自己压在身下,没有动弹。张定脑子一蒙,麻烦大了,这要是压死了个老人家,police叔叔可不管自己是不是故意的,又没有证人证据什么的,手机,对了,手机拍照留证据,可是手机又丢了,不对啊,一个老人家怎么跑到宿舍里面的?手机怎么会没有,张定的脑子无限膨胀。

张定还在发呆,老者却已经自己坐了起来,看看张定疑惑的盯着自己,马上爬了起来,也顾不得掸一掸自己身上的土,抱着张定的腰就痛哭起来:少主人,您终于醒了,家主大人的仇一定要报啊。

张定的脑子已经明显不够用了,什么少主人,什么家主,哪个混蛋要跟自己玩角色扮演还费这么大功夫,不对,自己晚上明明是裸睡的,那这个老头抱着的,张定低头一看,怎么什么时候自己身上竟然多了一套汉服!虽然张定生活的城市穿汉服,卖汉服的还很少,可是全国已经有了这个风气,所以张定多少还是了解一点,不过,这一身行头真是邋遢至极,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一抖都带着灰。

看着老者还在抱着自己哭,衣服倒是快被老者的眼泪洗干净了,张定总算犯过想来,把老者一扶,老人家,我这是在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下反倒是老者蒙了,愣了半响,继续嚎啕大哭:少主人啊,都是石琮那个混蛋,勾结匈奴人,害了老爷啊。

这都哪跟哪儿啊,有人要整自己玩也不用这么大排场吧,自己刚摔下来的是一辆牛车,边上还一堆群众演员,话说这个老头的演技也太好了点,去了北影都够给人当老师的了,不过,张定自认为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沉得住气,所以,一定要把这个幕后黑手就出来。

记得自己在学传播学的时候读过,信息之间的不对等交流是最糟糕的,现在摆明了就是两个人谁都没能获得想要的信息,张定只好耐着性子,一点一滴的搜集想要的信息,好吧幕后的黑手抓出来,玩推理游戏,也不用这么奢侈,张定想着。

可是显然,这个游戏越玩越真实,老者讲了大半天,张定突然悲哀的发现这个幕后黑手要么不存在,要么就是能力通天,他们现在在从临佻去往姑臧的路上,而现在不是什么共和国时间,而竟然是公元323年的晋朝凉州,两年前民族英雄祖逖逝世,松了一口气的石勒没有了后顾之忧,开始了征伐匈奴人建立的前赵帝国的战争,而日后的杀人魔王石虎也开始崭露头角,攻取幽州,展露出可怕的军事才能。

也是这一年,被石勒屡次打败的,盘踞陕西的前赵政权尽起举国之兵,发兵4万为先锋,兵分两路进攻前凉,对前凉这个当时仅存的汉族势力发起灭国之战。张定的“父亲”是临佻的太守,敌兵前来,召集县守的地方兵丁,结果当地豪族石琮等人竟然借此机会,动用私家部曲,驱散了官员和民兵,张定的父亲自尽。张家赶紧带着仅剩族人逃命,而张氏宗族在当地本来就人丁稀少,匈奴人一来,就像没了头的苍蝇,全都跟着张定这个少主子往凉州治所姑臧跑,所以张定身边的那些所谓的群众演员,其实都是张氏宗族的人和张家的部曲。

部曲,家奴,张定的脑袋实在有点大,这个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身边这些丁壮加起来怎么也有百十来口,虽说现在牧守凉州地方的张氏家族和张定的家族祖上还有些血缘关系,不过张家被外派,也是因为血缘隔的远了些的原因,在门阀世家掌握权力,而寒门子弟丝毫没有机会的时代,张家的境遇竟不算是差的了,而想要靠旁枝取些资本,张定这个破落的“小地主”还得靠自己奋斗。

部曲,家奴本来就是归私人所有,本不是自由人,朝廷的纳税,兵役摊不到他们的身上,汉代以来实行郡县征兵,每个州,郡县,都有自己的地方武装,只是汉光武帝以来,地方势力不断坐大,中央对于地方的控制越来越弱,因此削弱地方的军权变成了重中之中,结果兵权没削去,反而把兵权集中到了各个州的州牧手中,西平公张茂的祖上,也就是凭着凉州刺史的位置,加上地方豪门的支持,终于控制了西北一带,而东晋第一个皇帝司马睿更可怜,他在健康称帝,西边还有一个司马保,如果不是王家支持,恐怕健康的位置也轮不到他做。比起其他割据一方的军阀,凉州已然是恭顺的了,但即使如此,司马睿上台之后凉州竟不用他的太兴年号,而继续用着司马业的建兴年号。打仗从军中,家主也都往往是有些权势的军阀,有些好的装备,给养也就直接调拨全了,打仗时候保住家主安全,至于别的,倒反而是其次了。

张定当然不知道这些,只是带着这百十来号壮丁,却有了种黑社会老大的感觉,虽说一个个蓬头散发的,不过动起手来,人多总还是不吃亏的。

再放眼四下望去,一条宽阔的土路在他们右边延展,到了天际也不见踪影,赶着仅有的几辆牛车上满满的都是粮食,还有一辆用麻布盖着,不知道下面是些什么,牛车后牵着一匹马,好家伙,这哪里是逃难,分明是搬家啊。张定自己嘀咕着。

“那我父亲的尸身呐”张定虽然从未见过自己这个穿越时代的“父亲”不过,儒家重孝的传统下,一点也不表示也说不过去,“回少主,已经安置妥了,棺椁停在县守,石琮带人拜祭过了,等王爷打回去,再下葬。

石琮祭奠过了?张定的脑子又石化了,这个人逼死了自己的父亲,却又带头祭奠,到底什么意思,而且带头投降的匈奴人,以华夏衣冠而降蛮族,这跟汉奸也没什么区别了,魏晋时代的民族观念还是很强的,这点平日里偶尔玩玩历史的张定还是懂的。

老者见少主又是惊讶,反是以为刚刚下车的那个不雅姿势摔坏了脑子,倒是放他在一旁,低声换来身边的几个家奴,让他们生火,弄些饭食,再把站岗的几个人换下来歇息。

通往姑臧的官道其实早就破败不堪,杂草和其他说不上名的植物顺着路间的缝隙顽强的生长着,但不管怎么顽强,路中间的那部分还总是寸草不生,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黄土夯实的如此,张定看着脚下的土地,远处,几个人影从路旁闪了出来。

虽是逃难的难民,不过张定这一伙人却全是丁壮,最诡异的是,这条奔着姑臧而去的大道上没有一个百姓,竟只有他们这孤零零的一伙人,而且带着牛车,载着粮食,最让张定大跌眼镜的是,竟然安排了放哨的人手,这几个没有马匹的斥候穿着也是粗布麻衣,与旁人无异,只是身上大多绑了些简陋的皮革做个遮挡,手里也是斧子,长矛等简单的兵器,不过眼神中的凶悍之气却也显现出与别的部曲,家奴不一样的地方。

张定满脑子的不解与困惑,这个队伍是在太奇怪了,自己名义上是头,但是整个的控制权貌似在那个老者手里。而且这些人在这里显然呆了很久了,如果只是简单的歇脚,那么是没有必要把斥候派出这么远的地方,而且这些部曲虽都是壮丁,看上去却竟然没有逃难的神色,面色既不慌张也不惊恐,根本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倒真的像是武装郊游,而且,这些人似乎在等着什么发生一样。眼神中竟然充满了期待。

罢了,不想这些了,张定觉得脑子又痛了起来,靠着土丘想坐下来歇歇,才发觉肚子有些饿了,老者这时候适时的蹭了过来:少主,吃些干粮吧。张定接了一看,一个黑乎乎馒头,摸上去又硬又凉,我的牙口不好,张定心想,再一看围坐在一起吃食的部曲,家奴们,每人吃的竟是煮成像粥一样不知道什么黏黏的东西,却一个个吃的津津有味,看到这里,自己的肚子又开始打鼓了,实在没办法,张定忍住一阵的反胃,拿起馒头狠狠的咬下去。却全然不是小麦做的感觉,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估计是面没发过吧,张定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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