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羽,也就是现在的士茂,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好几天了,原本缠绕在士茂身上的病,在张羽苏醒的那一刻,似乎已经奇迹般的痊愈了。
通过几天的休养,士茂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现在已经能看见一丝红润,这使得发现这一点的士婧格外欣喜,因为,这在以前的士茂身上,是不曾有过的。
在这几天时间里,习惯了大都市的喧嚣与繁华,士茂待在士府简直无聊透顶,正在他考虑是不是带上两个狗奴才上街去调戏良家妇女时,侍童元正匆匆走了过来。
“大公子,丁公子等人来了,他们想要见见您。”元正弯身恭敬的说道。
他是自小买来侍奉士茂的人,所以对于士茂,府中就算他最恭敬了。
“丁公子?”士茂一迟疑,接着脑中就显现出一个肥胖的身影,士茂立刻知道元正口中的丁公子是何人了。
丁易,原汉司徒丁宫之孙,因为中原动荡,所以就避祸交州。这司徒一职,是负责人民教化,掌礼仪诸事的官员,为汉朝三公之一,地位尊崇。
说起来,丁易一族之所以选择交州避乱,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早年丁宫对士茂的二爷爷士壹有赏识之恩。
当年丁宫被任命为司徒,曾征辟过士壹,虽然士壹到雒阳时丁宫已经被罢免,但这份赏识之恩,士壹还是不会忘记的,所以中原一乱,丁氏一族也就应邀来到了交州,并定居交趾郡。
“易,你们怎么来了。”士茂是亲自去迎接的,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直接出府,因为几人都是朋友,又未加冠礼,不是成年人,所以相互间没有那么多虚假的客套话。
丁易是个大胖子,年仅十七,但个头却很高,按后世的算法,大约有一米七八左右,足足高出了士茂大半个脑袋。
他在家中排行老二,同士茂一样,不受族中长辈看重,所以两人很容易就结交到了一起。
在丁易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与丁易肥胖的身材相比,那两个本来就很是瘦小的身体简直和猴子无异,几人站在一起乍看之下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与丁易笑嘻嘻的表情不同,他身后那两人的神情就显得严肃多了,再加上腰上各佩挂着一把剑,看起来像是游侠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见到士茂时,也只是点头致意。
这两人,士茂通过原有的记忆知道,他们俩是亲兄弟,为剑术大家蒯屈的义子,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与原本那个士茂结识的。
这蒯屈,曾经在中原时也是名动一时的人物,剑术了得,只因为董卓作乱朝堂时拒不受董卓之招,故而随百姓一路南下,最终来到了交州。
“听说你的病已经好了,所以我就带着蒯承和蒯平前来看望你。”丁易说道,蒯承和蒯平是蒯屈在南下交州时收养的两个孤儿,当时由于他们年纪还小,所以就随了蒯屈的姓。
“有劳你们挂念了,我的病已经无碍,今日正想出去走走,却不想你们就来了。”士茂笑道,但心中却想,无碍?我倒真的无碍,但原来那个嘛就不知道了。
丁易看了看士茂的脸色,拍手笑道:“好、好,茂经过一场大病,脸色居然越发的好了,着实值得庆祝一番。”
“正是,茂公子可千万不要吝惜钱财啊。”蒯承也点点头,说道。
“前面不远处那家酒肆就不错,小弟愚见,不如就去那里吧。”自古侠士似乎皆爱饮酒,配了把剑的蒯平倒是早已经想好了去处。
士茂现在非常怀疑,这几个家伙探病是假,借机打秋风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不过难得能有几个朋友,士家也不在乎那么一点小钱,所以士茂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这家酒肆是专供寻常百姓消遣用的地方,里面的摆设很简陋,到里面来喝酒的,也多是一些粗野汉子,众人选择这里倒与士家大公子的身份有点不相符。好在几人都是豁达之辈,对于这个并不怎么在意。
丁易与蒯氏兄弟都爱饮酒,士茂看着他们将酒像水一样一碗一碗往嘴里倒,心中倒有些佩服他们的酒量,虽然这个时代的酒度数并不高,但能这般豪饮的,也不多见。
一坛酒下肚,三人这才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丁易道:“如果不是要陪茂四处走走,真想就此一醉啊。”
说着,还不忘将桌上的食物往嘴里塞。
“茂,你今日难得出来一次,又是重病初愈,想去哪儿我们兄弟都着陪你。”蒯承放下酒碗,捻起一颗蚕豆说道。
结了账,士茂与丁易并行走在前面,蒯氏兄弟则落后一步,紧紧跟在身后,如果不清楚底细,乍看之下,旁人还以为佩剑的蒯氏兄弟是两人的护卫。
因为蒯氏兄弟不像丁易那样喜爱说话,他俩走在后面,只偶尔才会插上一句话,或者是前面两人回头问时才会答上一句。
“茂,龙编城(今越南河内东)虽然不大,但你肯定还没走遍这里吧?今日我带你在城内四处逛逛,省了你以后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丁易笑道,开始指手画脚的给士茂介绍周边建筑,什么这是某某大人府邸,那是某某小姐宅院,显然对这里的一切都极为熟悉。
转过一条小巷,突然见到几个人围在一起,正对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大施拳脚,嬉笑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少年,看样子比士茂还要小上一两岁,此刻被打得鼻青脸肿,但那双眼睛,却始终凶狠的瞪着打他的几个人,似乎想要将他们的模样一一刻在脑中。
“摩楠?”士茂依稀认得这个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小个子,不确定的向丁易问道。
摩楠,是交州部落首领阿古噜的儿子,原本他们一族,在交州是最大的一个部落,可是因为士家要在交州建立绝对的统治权,所以在士家的打压下,他们一族被分为了好几个小部落,摩楠的父亲,如今只是一个几千人部落的首领,与以往统治数万人相比,权势低了不止一丁半点。
摩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在这龙编城内,是因为士家人的要求,为了巩固地位,士家要求屈膝于他们的各族首领必须送一个儿子过来,名为伴读,其实,也就是将他们当作了质子。
而摩楠,正好是士茂的伴读。
或许是因为士茂在士家不受待见的缘故,加之一副赢弱的身体,摩楠对于士茂并没有对其他士家人那样的敌意,反而还有些亲近,两人的关系也勉强能算得上是半个朋友。
“好像是他。”丁易仔细辨认了一下,应道。
得到需要的答案,士茂不再犹豫,立刻走上前去喝道:“住手。”
在后世有个说法,叫打狗还得看主人,摩楠既然是自己的伴读,那么士茂就必须得管,除非他愿意永远的被人踩在脚底下。
如今的士茂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士茂了,心性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在决定管这件事这一刻,士茂就明确了自己的目标,至少,要在家族中获得长孙应有的地位。
对面那几人见居然还有人敢管自己几人的事,都停了下来,见对方不过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眼中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几分轻视。
“你是何人?识相的立刻滚开。”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开口说道,他其实并不介意多揍几个人,只是见到士茂所穿衣服的布料不是便宜货,所以才想打发人了事,龙编城,虽不像中原大城那样士族门阀林立,但有权势的,也还有那么几家。
“摩楠,你过来。”士茂并不回答,而是对摩楠说道,他清楚自己士家在交州的地位,眼前几个人他根本就没放在眼中。
“公子。”摩楠叫了一句,正准备走过去,却被人一把拦住。
“等等,我有说过要放了你吗?”领头的那人再次开口,目光看向士茂,带有一丝挑衅。
士茂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平时很少外出,所以很多人都只是听说过士府有个大公子,却很少有人见到过。这几人,显然没人认识士茂。
仗着家里的权势,士茂根本无所畏惧,走上前直接一巴掌打在领头那人脸上,将那人打的一个踉跄,捂着脸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愣。
“茂,你冷静一点。”丁易急忙上来拦住士茂,在士茂耳边轻声说道,“这家伙名叫陈固,他的父亲是日南太守陈焦,与你父亲是至交好友,别乱来。”
日南太守?士茂一声冷哼,这几日他翻看了不少资料,结合原有的记忆对交州的各方面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日南只是一个很小的郡,治下不过五县,在籍人口仅七万,这样的太守,士茂是不怎么忌惮的。
好吧,既然你是日南太守的儿子,那么我就从你开始,我要在交州发出自己的声音,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士家,有个强硬的长孙。
“承、平,这些人交给你俩了。”士茂一指其余几人,头也不回的说道。
然后自己已经扑向了那个日南太守的儿子陈固,却不想在半途被丁易给抱住,以士茂的那点力量根本挣扎不开。
“茂,住手,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了。”丁易分析了里面的得失,为了士茂考虑,伸手拦住他说道。
这时,那个日南太守的儿子已经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上来直接一脚踢在士茂肚子上,疼得士茂几乎站立不稳。
狗日的死胖子,你倒底帮谁,再不放开你我连朋友也没得做,挨了一脚的士茂挣扎不脱,不由在心低恨恨的骂道。
陈固是认识丁易的,他看丁易从没有现在这般顺眼过,踢了一脚后稍稍解了点气,对丁易笑道:“丁易,从今以后你我就是朋友了。”
说着,已经做好了踢下一脚的准备。
“狗屁朋友。”丁易见士茂因自己的缘故而被打,心头也有些火起,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当下也再顾不得对方是什么太守的儿子,粗壮的大手向前面一轮,陈固顿时被他掀翻在地。
“承、平,帮忙。”丁易叫道,已经放开士茂向前面走去,高大又肥胖的他简直像一座肉山。
陈固带来的这些人平时也就仗着身份和人数欺负欺负一般人还行,但这时双方动真格的就不行了,在蒯承和蒯平的参与下,没两下就全部被打倒在地,躺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呻吟。
“丁易,你……”陈固躺在地上指着丁易说道。
“哼,瞎了你的狗眼,士家大公子你也敢打?”丁易露出凶狠的目光回瞪陈固,愤愤说道。
“狗屁士家大公子,没听说过。”陈固恼羞成怒,根本没把丁易的话听进去。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丁易正说着,突然看见士茂慢慢朝陈固走了过去。
一脚踩在陈固胸口,士茂慢慢蹲下身子,用右手捏着陈固的脸,让他面向自己,然后抬手就是一巴掌,眼中露出高高在上的神情,放佛看蝼蚁一般看着陈固:“那你现在认识了?你要永远记住我这张脸,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狗屁士家的大公子。”
“啪!”
又一巴掌狠狠扇出,士茂又说道:“同时你还要记住,我们士家不是你能随便辱骂的。”
这样一句话,士茂就将责任完全推到了对方身上,如果有人追究,他就能以对方侮辱士家为由来为自己辩护了。
觉得心满意足的士茂,刚刚站起身,就被摩楠的举动给吓住了。
只见摩楠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拿起了一块石头,二话不说上前就照着陈固的脑袋来了几下,陈固顿时血流满面。
“啊……”实在忍不住痛的陈固放声大叫起来。
这小子还真狠,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士茂暗暗想到。摩楠在砸人时表现的异常镇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也满是冷漠。
“啊,杀人啦。”这时一个路过这条小巷的人突然看见这一幕,吓得立刻高喊起来,转而向外面宽阔的街道跑去。
而这时外面的大街上,正有一行百十人在钟鼓齐鸣声中浩浩荡荡的路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