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炸雷突然在市人民医院的上空响起,随即倾盆大雨一泻而下。
随着一阵尖叫声、奔跑声和自行车的撞倒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正在外面休息或是走动的人们纷纷躲避,一会儿便跑个精光。
但是有一个短发青年还在花园边坐着,他任凭风吹雨打,任凭一个个炸雷在头上响起,一直都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像。
他手中捏着一张高考准考证,在雨水的冲刷中,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上面印制着“中京大学附属高中”的字样,下面一行是姓名,字迹较大,印着“丁明”二字。
原来今天是六月七号,正是高考的日子,但是丁明却一直迟迟不去参加今天上午的高考。
“丁明!你怎么不去考试啊?迟到了,监考老师就不让你进去了!你快起来去啊!”
一个青年妇女突然出现在住院部前面的走廊上,表情十分焦急,发出的声音有些撕心裂肺。
看到丁明还在大雨中傻坐着,她一下冲进大雨中,抓起他的胳膊就往上拽,“丁明,快起来去啊!再不去,你这一辈子都毁了!”
拽了几下,都没有拽起来,青年妇女又急又气,哭泣起来,开始啪啪啪地拍打丁明的肩膀,像是要把他打醒。
可是丁明仍在台阶上坐着,盯着前方的雨帘,紧绷着嘴巴,一直是一言不发,还算清秀的脸上凝聚着坚毅和决绝。
“丁明,你倒是去啊!”青年妇女拽不动他,开始抓起他的手拼命往外拉。
“嫂子!”
丁明一下抽出自己湿漉漉的手,望向前方的眼神更显冰冷,“你不要再催我了,我已经决定不参加高考了!”
想到家人为他准备高考付出的辛劳,想到哥哥就是为了给他筹备学费才遭遇车祸,现在一提到“高考”二字他就心痛,就对“高考”二字充满厌恶,紧接着又补充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参加高考了!”
“丁明你说啥呢!你成绩那么好,不参加高考,想干啥啊?告诉你丁明,不参加高考,你连我孙美云这一关都过不了!起来!你给我起来!”
孙美云抓起丁明的胳膊,绷着嘴巴使劲往上拉,看丁明往下坠,根本不愿意起来,她又一次拍打他的肩膀,哭道:“丁明,你诚心气死我是不是?你大哥现在躺在病房里,你侄女也躺在病房里,你是嫌我累得不轻是不是?你起来啊,再不去参加高考,真的就来不及了!”
一个硬拉,一个硬坐着不起来,两个人僵持着都成了落汤鸡。
院子里不仅有大雨的哗哗声,还有人哭泣的声音。
住院部大门前的走廊下面站着很多人,都在静静地望着花园里的一幕,眼神里满是同情。大家在这里住院久了,就互相认识,也都互相了解情况,一边揪心地看着,一边叹气:
“丁明是个好孩子,学习也好,今天不参加高考,也是没办法啊!”
“是啊,他哥哥卖花的时候被一辆轿车撞断了腿,他侄女又得了白血病,家里都欠下三十多万的外债了!”
“哎,爹娘死得早,家里本来就不太富裕,碰上这种事,谁有啥办法啊?真是委屈这孩子了。”
“丁明不参加高考,那真是把他害了,可是考上大学不还是犯愁?家里治病的钱都没办法,哪有闲钱上大学?”
“听说医院都已经催丁明和他嫂子了,再不交钱,就给孩子终止治疗了!”
“哎!啥都不怕,就怕家人生大病啊!”
将心比心,有人说着,已经开始抹眼泪。
“嫂子!我说不参加就不参加了!”
丁明突然一站而起,发出炸雷般的大吼声,“大哥被陈小广撞了,到现在他都没有过来看一眼,还欠着我们十二万的花草费,我得找他要回来!医院刚才还在催款,不然大哥他们都没钱治了!”
“丁明!”
孙美云看他犯倔,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哭道:“陈小广是个地痞,是个恶霸,你一个高中生根本斗不过他!丁明听话,要钱的事让嫂子想办法,你快去考试吧,现在你高考我们耽误不起啊,嫂子求求你啦!难道你要嫂子跪下来求你吗?”
她弯着腰,看样子真的是要跪下了。
“考不考大学我都能活,可是没钱大哥他们就不能活!我现在就去要钱!他陈小广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丁明大喊着抓起准考证来,嗤嗤啦啦撕成几块,往地上一摔,转身便跑。
看丁明撕起准考证,孙美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一下子撕开,尖叫着扑上去:“丁明,不要啊!丁明,你不要啊!”
可还是晚了一步,准考证已经被丁明撕成好几部分,其中有两部分都被水流冲到下水道里,孙美云扑到地上去捡,可是怎么能捡起来?
“丁明!你回来!你快回来啊!你斗不过陈小广,你斗不过他!这里你哥哥侄女都离不开人,你让我怎么追你啊!你应该去参加高考啊丁明……”
孙美云趴在地上,冲着大雨中已经变得模糊的背影大哭,没有人回答她,回答她的只有刺眼的闪电、滚滚的雷声和倾盆的大雨。
……
在丁明跑出医院的时候,孙美云擦着眼泪走回住院部,在大家满是同情的眼神中走进走廊里。有好心人围向她,帮她擦拭头上和身上的雨水。
没办法,女儿和丈夫都需要她的照顾,她必须回去。担心被他们看出来,她不住地使用手背擦着脸上的眼泪。
来到十楼女儿的病房前,她站了好长一会儿才推开病房,而后她挤出一丝笑容,走向女儿丁兰的病床。
“妈妈,叔叔去考试了吗?”十二岁的丁兰得了白血病,脸庞有些苍白,但仍然显得很可爱,再加上十分懂事,深得病友们的喜爱。她一问,病房里面所有的人都看向孙美云。
孙美云强作笑颜,点点头,“叔叔去了。”
丁兰拍起手来,“叔叔一定会考上名牌大学的!妈妈,你快去告诉爸爸啊!”
孙美云一听,鼻子一酸,哄女儿容易,哄丈夫呢?她知道丈夫比她还要了解丁明,一看到她的眼睛,他一定会明白什么,他一定会比她还要难过。
一时她都不敢去见丈夫了,只是满脸忧郁地望向窗外,心中挂念道:这一会儿丁明该见到陈小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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