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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夏末的北都,天气依然如火般的炎热。
华冶大厦,作为央企华冶集团的总部所在地,就坐落在京城三环边的繁华地段上。这座二十二层的大厦掌管着两千多亿的国有资产和遍及全国各地的数万名职工,在国企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此刻,在大厦的十六层,刚从人资源部二处处长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楚天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之后,毅然的走向了电梯,他的双脚坚实的踩在蓝灰色的地毯上,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就在刚才,他从二处处长倪思妍的手里接过了他辞职的批复。从这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央企的机关干部,而是摇身一变,成了皇城根下的一个普通的无业游民。
走进电梯,他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掩饰不住的喜悦,手指轻盈的按下了负一层地下车库的按钮。
他早已经把办公室里的东西收拾好,放到了车里,他不想再回到办公室里,去面对同事们惋惜的目光。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刹那,他看到身材婀娜修长的倪思妍,正站在楼道里呆呆的望着他。
看到楚天杰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倪思妍惆怅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失神的望着窗外。直到她看到那辆熟悉的白色捷达从地下车库里钻出来,又消失在滚滚的车流里,她才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想到他刚才说出的辞职理由,倪思妍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说这些天来一直都有一条黄色的巨蟒给他托梦,请求他回到家乡去开铁矿!这样的理由未免也太过于的荒诞不经,哪里像一个华大这样的名校出来的高材生所说的话。
开始她还怀疑这是他为了离开而编造出来的搪塞她的理由,但看到他眸子中坦然的神色,她却又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为了一个奇怪的梦而辞职,这总会让人觉的有点不可理喻。
……
“别睡了,到站了,赶紧醒醒!”
女售票员带着浓重平西口音的喊叫声把楚天杰从睡梦中唤醒,他揉着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出了车站,他先到对面的手机店里买了一张本地的电话卡换上,又返身回到车站外面打车。
车站边排满了等着拉客的面包和奥拓,面包要等着凑够人数才能走,他只好委屈自己一米八五的个子,钻进了一辆白色的奥拓快乐王子。
小奥拓在山路上摇摇摆摆的走着,楚天杰眺望着窗外的远山和茂密的栗子树,思绪开始飘飘荡荡的飞扬。
当从小把他带大的姑姑和姑父听说他已经辞职,要回老家来开铁矿的时候,都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沉默良久之后,一向沉稳的姑父才如梦初醒。
“只要你想好了,我们就支持你。但你毕竟是华大毕业的高材生,不同于那些没文化的暴发户,你要做就做出个样子来,不要给我们丢脸!”
姑父的话无疑给了他一颗可以安心创业的定心丸。
“真倒霉,怎么堵车了?”
司机的抱怨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向前一看,果然前面本来就很狭窄的山路上已经堵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司机们吵吵闹闹的在路上喊叫着。
一打听才知道是前面出了车祸,司机便立刻失去了耐性,急匆匆的跑下车去看情况。
“太惨了,人算是完了,你说有钱管什么用,该出事还不是一样出事吗!”
跑回来的司机刚一上车,便不住的摇着头发惋惜着。
“出事的是你的熟人?”
楚天杰感到有些好奇,虽然他觉得第一天回乡就遇到车祸有点不太吉利。
“熟悉说不上,就是一般的认识,他叫张杰,是我们平西有名的矿主,这几年挣了不少钱,前面不远就是他的矿山了。”
出车祸的人也是开铁矿的,这让楚天杰的心里感到更加的不舒服起来,也就懒得再问下去。
他不再去搭理司机的话茬,两眼悻悻的望着窗外。
可偏偏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韩亮?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在这里竟然都能看到前女友的老公,楚天杰无奈的苦笑着。
韩亮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黑边眼镜,长得文文静静。据说他是凤山市有名的富商,身价数亿。
在这里看到韩亮,无疑让楚天杰本来就已经不爽的心境变得更坏了。
“兄弟,你看咱俩商量一下行吗?”
司机看着他,一脸小心翼翼的说道。
看到他的表情,楚天杰便立刻猜透了他的心思。心想,原来不光是北都的出租车司机才怕堵车,敢情这小县城里的出租车司机也是一样。
“不用商量了,你就说收多少钱就行了,我下车走过去,过了这一段堵车的路段,我再找车就是了。”
他也懒得再耽搁下去,便很痛快的答应了司机的请求。
司机收了钱,嘴里还在不停地千恩万谢的说着。
“兄弟,还是你们京城里的人素质高,有同情心!”
楚天杰只是笑着不语,和他摆了摆手,算是告别,便转身背着自己的背囊上了路。
……
走过了堵车的路段,楚天杰才知道这里可不比京城,满街都是出租车,更何况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他只好背着行囊一路步行。
他六岁离家,虽然每年也都跟着姑姑回来祭奠父母,可是走夜路还是第一次。他依靠着模糊的记忆,总算没有迷路,不过磕磕绊绊的也走到了天黑才找到了村子。
夜幕下的山村,依着山势,散落着从山脚开始向上蜿蜒,虽然不过百十户人家,却绵延数里一直到了山腰。
终于到了!心境又重新好了起来,他心情迫切的迎着透过树梢斑斑点点散落下来的月光,走向了南坡上的自家石屋。
当他走近石屋的时候,却不由得脚步慢了下来。
他疑惑的看着从石屋的透出来的那一缕微弱的灯光。十八年来都没人居住过的石屋,怎么会有人在呢?
他缓缓的走到了小院前,见木窗上忽然闪过了一个苗条的女人的影子。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解下背囊放在地上,翻过低矮的院墙跳进了院子。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向着石屋里张望。
窗帘很显然是临时的替代品,根本遮不住整个木窗,透过边角处的缝隙,他看到在屋内微弱的灯光下,一个梳着齐耳短发长相清秀的女孩儿正伏在桌上书写着什么。她身边那摞厚厚的作业本,让他想到她该是个老师才对。
他好奇的观察着女孩儿的举动,不自觉的活动了一下有些疼痛的双脚。
可这一活动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脚下突然发出了“当啷”一声脆响,在这寂静的夜里这个响声显得格外的刺耳。
“谁?是谁在外面!”
女孩儿惊恐的抬起头,看到窗户上楚天杰的影子,不由的身子一抖。
楚天杰懊恼的应了一声,低头一看,原来刚才他踢倒了一个破旧的搪瓷脸盆。
“你是谁?”
他看到女孩儿惊恐的躲到炕角,手还在摸索着找着什么。他想,她一定是在找防身的武器。
果然女孩儿摸到了一把剪子,迅速的举在了手里,她黝黑的眸子恶狠狠的望着窗外。
“你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着女孩儿的神情,楚天杰真是哭笑不得,后悔刚才应该直接叫门才对。
“你别害怕,我叫楚天杰!是这座石屋的主人,我刚从北都回来的。”
女孩儿听了他的话,似乎有些犹豫不定了,但依然坚定的举着手里的剪子没有一点要放下的意思。
“那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现在在哪里工作?”
听到女孩儿这样问,楚天杰倒有点放心了,起码这说明女孩儿还是知道一些有关他的情况的。
“我是华大毕业的,以前在华冶集团工作。”
他回答得小心翼翼的,不敢有半点放松,因为他实在不想再去惊动村里的其他人来给自己证明。
他的回答显然让女孩儿很满意,她的表情立刻放松了下来。
“那你发誓进屋以后不会欺负我,我才会给你开门。”
她的条件让楚天杰忍酸不禁,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传说中的狼外婆。但为了让女孩安心,也为了自己可以早点进门,他只好开口发誓。
“我向山神爷爷保证,进屋以后绝对不会欺负你!”
女孩儿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