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上了,扑通扑通的乱跳着。
虽然我敬爱嫂子,原本不应该怕她的,但是她现在毕竟不是正常人了,谁知道她还认不认识我呢?
二爷爷把我推到一边,小声叫我不要过去。转身他又抚摸着大白狗,说:“哥们儿,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大白狗似乎明白了二爷爷的意思,不再汪汪的叫了,而是伸出血红的大舌尖,和二爷爷一起朝偏屋走去。
我虽然害怕,但也十分好奇的跟在了二爷爷身后,想去看个究竟。
快到偏屋门口的时候,偏屋的门又嘎吱的响了一声,我的心猛地一震,差点晕倒在地上。
“是不是瑶儿醒了?我是二爷爷,你这苦命的娃。”二爷爷站在凉棚的一根柱子旁边,小声的对偏屋里说道。
嫂子叫宋瑶,二爷爷平时就管嫂子叫瑶儿。
屋里没有回答,只传来重重的一声叹息。
二爷爷明显的也有些紧张了,紧紧的握着身旁的柱子说:“是瑶儿吗?二爷爷疼你,跟二爷爷说句话吧。”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二爷爷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屋里还是没有人说话,只是又传来一声叹息,那声音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一样,特别的渗人。
我颤抖着对二爷爷说:“嫂子平时最疼我,她不会害我的,要不我去看看。”
二爷爷咽下一口口水说:“小心点,把大白牵着。”
我深呼一口气,牵着大白就朝门口走去。
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我刚刚鼓起的勇气吓没了。
赶紧回头一看,只见来的却是哥哥。
哥哥冲到偏房门口,哐当一声就把打开了一条缝的门给关死了,同时屋里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声,随后又听见咕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是什么东西到了,然后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哥哥冲着门里大喊道:“死就死干净,别来害人!你这疯婆娘。”
说完,他又拿出一把挂锁,咔嚓一下就把门给锁了,然后拿出一道灵符贴在门上。做完这一切,哥哥又愤恨的对屋里说:“明天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你这个扫把星!”
回头,哥哥对我大吼道:“深更半夜还不回去睡觉,想干什么?读了个大学一点忙都帮不上,竟给家里添乱子。”
我还没说话呢,二爷爷就严肃的对哥哥说:“冬生啊,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的人呢?你媳妇平时对你不好吗?”
哥哥不敢跟二爷爷发狠,只得憋着火说:“二爷爷,你就别添乱了,还嫌家里的倒霉事不够多吗?”
二爷爷有些生气的说:“你说谁添乱子呢,翅膀长硬了是吧,竟敢跟老子顶嘴。”
哥哥嘴里嘀咕着什么,不敢出声。
这时身后传来爷爷的声音说:“深更半夜的,都不用睡觉了是不是?冬生,回房睡觉!”
爷爷发话了,二爷爷也没辙。只好拍着我的肩膀,叫我到他屋里去陪他喝酒。
我和二爷爷喝酒喝到半夜十二点,期间一直都没有听到偏屋再传来什么动静。直到我们都喝醉了,躺在床上呼呼的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被院子里嘈杂的声音吵醒了。
出去一看,原来是父亲已经把挂葬队请到了家里。
挂葬是一个严肃的仪式,必须由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来执行,所用的工具也非常的讲究。
这种葬礼主要是针对五岁以下的幼儿和夭折的婴儿。我们这里的人认为,死掉婴儿的遗体只有挂在树上,被野兽吃掉,他的父母才会再生出健康的孩子。以前因为医疗技术落后,婴儿夭折的非常多,所用我们这里有很多专业的挂葬队。
每一个队伍由八个身体强壮的男人组成,其中一个是队长,也负责挂葬过程中的所有仪式,小的时候见得比较多,所以也不觉得有多稀奇。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家竟然也要请挂葬队来处理家人的遗体了。
挂葬就是把死者的遗体包上白布,装进一个像猪笼一样的竹筐子里,然后抬进深山,用麻绳挂在大树上。任由风吹日晒,野兽撕咬,哪怕是绳子断了掉在地上也不会有人管。而且据说遗体被咬得越烂,死者的家人就越高兴,因为那代表着他们可以生出一个健康的好儿子。
可如今嫂子是成年人,执行挂葬确实不合规矩。
挂葬队虽然被请来了,但还是顾虑重重,一再的让我爷爷三思而行。
爷爷说:“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如果不执行挂葬,只怕那个东西入土之后,会化为厉鬼,到时候附近的村民可就不得安宁了。”
“对呀,我爷爷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考虑的,各位就不要再有顾虑了。”哥哥附和着爷爷的话说着,同时把整包的香烟塞到他们手上。
那个队长想了想,说:“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就按照你们说的做,不过可说好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以后可别找我们的麻烦。”
爷爷笑着说:“放心吧,怎么会呢!我老李家是什么人,各位大哥又不是不知道。”
队长点了点头,说:“那行吧,遗体在哪里,我们这就动手。”
哥哥这才把挂葬队的人带到了偏屋门口。
“把锁打开,符咒取下来,我们这里有童子尿,只要泼一盆童子尿在尸体上,就什么事都不会有的。”队长对哥哥说道,同时又叫他的手下把童子尿准备好。
哥哥取下符咒,打开挂锁,正要推门呢!门竟然自己哐当一声打开了!
只见门缝里钻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大喊大叫的把哥哥撞到了。
哥哥躺在地上惊慌的喊道:“别让她跑了!”
那个队长说:“快,泼童子尿!”
哗啦一声水响,一盆尿泼在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大吼一声:“哪个挨千刀的戏弄老娘?”
大家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站在眼前的竟然是寡妇胡二嫂。
爷爷当时也傻了,上前问道:“你怎么会在里面?里面那个东西没把你吃了?”
胡二嫂抖了抖身上的尿,恶心的说:“你个老混蛋,怎么把我锁在里面了,还泼我一身尿?”
爷爷歉意的说:“不是,我们不知道你在里面呀!要知道谁会锁你呢?到底什么情况?”
胡二嫂说:“昨晚不是诈尸了吗?我没地方跑,正好旁边有个梯子,所以就顺着梯子躲到阁楼上去了,等人跑光了,我才下来,可是又听到外面有个鬼在叽叽咕咕的说话,所以吓得不敢出声。后来不知道是谁,哐当一下用门把我砸晕了,等我再醒来就发现门开了,谁知道一走出门就被泼了一头的尿!”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误会误会。二嫂子不要见怪,先回去洗洗干净,中午到我家来喝酒,我老汉给你赔罪!”爷爷拱手对她说道。
胡二嫂骂骂咧咧的说:“你是得向我陪罪,你个老东西!老娘这叫晦气!”说着她就抖着衣服回家了。
众人虚惊一场,再进屋去看我嫂子的时候,她还是像昨天晚上那样躺着,根本就没有动过,只是我发现她手上的金手镯不见了。
挂葬队对着嫂子作了揖磕了头,又烧了一堆黄纸,念了一通咒语,就麻利的把用白布把嫂子裹起来,装进早已准备好的竹笼子里,四个人用两根龙头扁担把嫂子抬起来,另外四个人,有两个在前面举着招魂幡引路,两个在中间鸣锣开道。
队伍走到我家院子门口的时候,那队长大喊一声:“李家发丧,鬼神借道。”
他喊完,哥哥就点燃了一挂长长的鞭炮。
送葬的人也跟在后面缓缓的朝村子外走去了。
因为昨天出了诈尸的怪事,所以村子里很多人没来,送葬的只有十几个人。
在山上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我们就到了挂葬区。
“送行的亲友请留步,死者由此进入天堂,以后无须挂念。”
在挂葬区路口,队长拦住了我们。
挂葬区只有挂葬队的人敢进去,其他任何人都不敢进去,也不让进去,据说里面恐怖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