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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引子:天无绝人之路(五)

匪王 钟连城 2136 2024-03-24 14:08

  “暴”是土匪行话,即攻打、抢劫之意。

“这个也好理解,”张亚口卷起一根旱烟抽了一口说,“大凡土匪寻仇,不会只找某个仇人报复,而是迁怒仇人全乡。我们等着瞧吧,如果黄大顺暴了谭帮才之后,还继续在黄桥铺作恶,接下来就是想把我们碎尸万段。”

数月后的深夜,黄大顺果然又明火执仗,把石背张家财主张光火家的财产洗劫一空。接着,又在附近抢走村民数十头耕牛和三百口肥猪。同时,还有二十多名少妇、闺秀被黄大顺及部下强奸……

张云卿、张亚口预感到黄大顺下一个目标就是收拾他们了。张云卿一横心,对张亚口说:“亚口,我们不能坐着等死,你有四兄弟,拉出来我们一起干!”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张亚口问道:“那么,谁为头?”

“当然是我!”张云卿说,“你虽然有点文化,看过《三国》、《水浒》,但你没有魄力,制服不了别人。另外,你的三位弟弟也只配做杀手。”

“什么时候举事?”

“事不宜迟,就在今天晚上。”张亚口心急如焚。张云卿说,“我这里有一把现成的马刀,你回家找四把菜刀,磨得锋利一些,天一黑来我家聚会。”

“第一个目标暴谁家?”张亚口望着张云卿。

张云卿咬着牙道:“张光火过去欺压了我们,今晚先拿他开刀!”

“可是,黄大顺才暴过他呀!”

“没关系。”张云卿脸上的横肉搐动着,“船烂了还有三百斤钉。先杀他一个人,不怕他不把埋在地下的资财挖出来进贡!”

张亚口离去后,张云卿令妻子尹氏把家中惟一的老母鸡杀了,又去镇上割了三斤肉,在家中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尹氏不知道丈夫要请什么人,几次欲问,均遭到张云卿怒声呵斥。她不敢再问,含着泪抱起四岁的儿子张中怡躲在床上。她觉得丈夫这段时间十分反常,预感到家中很快要发生大事。

天擦黑,张亚口四兄弟腰间各插一把菜刀来到张云卿的茅屋里。这四兄弟在黄桥铺十分有名,光他们的长相绰号,见一次面就能让人记住一辈子。老大张亚口一张大嘴十分夸张;老二张钻子獐头鼠目;老三张箩箩身材短胖,酷似一只谷箩;老四张四狗长手长足。

张云卿早已摆好了酒菜,见四位来了,打了声招呼,点上三炷香面向南天拜了三拜,然后回到席上取出一大海碗烧酒,一口咬破右手中指,将血沥在酒中……

“我是个粗人,不大懂得江湖上的规矩,今日我们五位结为兄弟,一同举事,杀尽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日生,只求同日死。四位若没有异议,也请沥血入碗。”

张亚口、张钻子、张箩箩、张四狗依次咬破手指,把血沥入海碗中。

张云卿叫了一声好,用手指搅动血酒,端过来说道:“如今我们五个人的血已融为一体,喝下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今生今世,永不分离!如果有谁背叛兄弟,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完,饮下一大口血酒,再传给张亚口。

五个人喝完血酒,然后各就其位,开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边商量等会儿如何暴张光火家的具体细节。

草房的另一头,尹氏哄儿子睡下来,偷偷起来探听,当得知丈夫真要落草时,禁不住泪如雨下,意识到这个家很快就要破离了。

五个初结盟的绿林一阵风卷残云很快把一桌酒席吃个精光,然后开始用锅底灰涂黑面孔准备动身去张光火家行劫。

恰在此时,外面一片火光,并夹杂凌乱的脚步声、打杀声。张云卿顿觉不妙,准备突围,但茅屋已被重兵团团围住。

张云卿镇定地稳住大家:“弟兄们,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不要惊慌,弄清他们是何方神仙再作打算!”说罢推开窗户,只见火把下一列荷枪实弹的土匪队伍站立在禾场上,为首的却是本镇巨匪张顺彩及另一个面目陌生的匪首。

张云卿向张亚口递了个眼色,张亚口会意,拱手向张顺彩问道:“张老爷,俗话说一笔难写两个张字,加之我们平素无冤无仇,今日兴师动众,不知晚辈何处得罪了老人家,请教正。”

张顺彩原是保定军官学校毕业生,曾在蔡锷的护国军中做过营长,统领过八百余人枪。蔡锷死后,因受到排挤,一气之下拖了百余人枪回黄桥铺为匪,在四乡打家劫舍。他见张亚口动问,拈着山羊须道:“亚口,你休要仗着一张毛嘴在老子面前撒野。俗话说,老鹰不打窝边鸡,我张顺彩虽为绿林,但从未危害乡里。冤有头,债有主,今夜找你们是有我的道理。这位老爷你们认不认识?”他指了指身边的陌生匪首。

张云卿、张亚口摇摇头,他们确实不认得。

张顺彩鼻子哼了哼:“我说出来你们自然认得!这位是洞口的朱云汉老爷。前几日,他的两位弟兄在双壁岩讨生活,其中一位被你二人杀了。”

张云卿与张亚口互瞟一眼,来者不善,这一场灾难看样子是躲不过了。

张顺彩不等张云卿他们申辩,接着说:“国有国法,帮有帮规,我和朱老爷早在数年前就私下订了协议,他占据洞口,我驻扎黄桥铺,互不侵犯。现在,你们犯了规矩,朱老爷本欲率部攻打黄桥铺,诛灭张姓人。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先礼后兵,特地来向你们讨个说法!”

朱云汉在火把下干咳一声,阴森地问道:“谁是张云卿?”

朱云汉的声音好比丧钟,令人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怖。但张云卿天生秉性不怕死,他毫不畏惧地应道:“我是张云卿,前些天双壁岩那个土匪是我所杀!”

朱云汉认真地打量他好一会儿,像看一个难得一见的珍稀动物。他高高的喉节蠕动着,他就要发话了,只要他一声令下,张云卿顷刻即为刀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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