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城,通天街七十九号,是一座十分偏僻的店铺。
店铺很小,门口就一副手写的招牌:铁口铜尺,麻衣神算!
陈歌此时坐在店铺里,心里有些郁闷。
这个店铺是他二叔的,而那个老王八蛋,只用了一个电话就把他给骗了过来,然后在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和一摞单子。
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此去终南,寻仙访友,归期未定,十年店铺,托付贤侄,万望照看!
贤侄你妹啊!你个老混蛋,跑路就跑路吧,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你寻个屁的仙,访个鸟的友啊?
陈歌心里忍不住的骂着,看到桌上的那一摞单子,更加肉疼起来。
这摞单子,是那老混蛋拖欠了一年多的房租以及水电费,拢共六万多块。
六万多啊!
陈歌简直难以想象,他二叔到底是厚颜无耻到了什么程度,居然连水电费都能拖欠那么久。
还有那个房东,是个二傻子吗?被人欠了一年多的房租也不知道追讨?
骂了一阵,陈歌心里的气也顺了一些,不过头疼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凑齐六万多快钱。
那毕竟是他二叔,血溶于水。
而且,二叔养了他这么多年,也该是回报的时候了。
陈歌自打有记忆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一直与二叔相依为命。
他也知道,二叔是个职业神棍,靠给人算命看风水养家糊口,供他上大学。
这些年,他一直寄宿在学校,倒是很少知道二叔的事情。
陈歌并不信鬼神,更不明白,二叔为什么在电话里反复交代,让他接手店铺后,每个月至少要接待三位客人。
自己什么都不懂,看相算命这些都不会,怎么接待客人?
靠骗也要肚子里有货啊!
陈歌很头疼,想了想,站起身,打量着店铺里的东西,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店铺不大,二十来个平方,陈设也极其简陋。
除了刚刚坐的那张桌子,正面的墙壁是一副祖师画像,而靠着右侧,是一排柜子。
柜子小格里乱七八糟的放着很多东西,有符纸,罗盘,铃铛,还有一把破烂的桃木剑。
除此之外,就是一摞书了。
那些书陈歌小时候就翻看过,都是一些比较孤僻的典要,比如“周易”,比如“正易心法”,“无极阴阳说”,“易龙图”等等。
书是用小篆写的,里面大多讲的是风水堪舆,奇门遁甲,阴阳术数之类的东西,一般人根本都看不懂,更看不下去。
陈歌那个时候正疯狂的迷上了文学,什么书都看,又因为穷,买不起别的书,只好拿这些典要来解渴。
有二叔这个神棍在,区区小篆,自然不是问题。
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陈歌发现了,整个店铺,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下就有点难办了!
虽然说新学期马上就要开学了,但是奖学金至少还要半年才能下来,而且,就那几千块钱的奖学金,似乎也是杯水车薪呐。
陈歌叹了口气,拿着一本“正易心法”坐到了桌前。
这书他看过很多遍,前面讲的是十分晦涩的道家学术思想,陈歌自然没有多大兴趣,他喜欢的是书的后半部分。
后半部分,大多讲的是一些天文地理,奇异见闻,鬼事杂记。
小时候,陈歌就是拿鬼事杂记当小说看。
陈歌正打算重温一遍鬼事杂记,冷静一下的时候,门口闯进来一人。
人还没进门,就看到了一张大脸,欣喜的喊道:“老三!快帮我看看,我又淘到了一件宝贝!”
这个人叫张恺,是陈歌一个宿舍的室友兼好兄弟,排行老二。
老三,自然就是陈歌了。
至于老大,那是个很冷静很有智慧的家伙!
张恺是个古玩发烧友,所以大学的时候跟陈歌一样,读的是考古专业。
他家里头也有点钱,隔三差五就忍不住去古玩城里淘点东西,每次得手都说是宝贝。
陈歌专业成绩好,喜欢读书,辅修的是历史,又有这么个神棍叔叔,所以张恺每次得到宝贝都先让陈歌掌掌眼。
不过,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陈歌想起上次的事情,忍着笑道:“老二,又得到了什么好宝贝,你这次看清楚了没有?”
上次张恺在古玩城还淘到一副字画,说是王羲之的真迹,兴冲冲的拿到陈歌这里,结果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这件事情,在宿舍里传成了笑话。
张恺老脸一红,道:“这次不一样,我绝对看清楚了,不信你瞧瞧。”
说着,张恺从怀里掏出一个漆黑色的小铁盒。
铁盒锈迹斑斑,看起来倒是有些年份。
陈歌也有了三分兴趣,打开铁盒,里面躺着一块乌黑色的破烂铜片。
之所以说破烂,是因为这块铜片有破损之处,而且,完全没有规则。
唯一值得一看的是,上面有些一些斑驳的纹理,倒不像是刻画上去的,而是天然的。
陈歌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脸上露出笑容。
“怎么样老三?是不是宝贝?”张恺迫不及待的问道。
陈歌问道:“卖你东西的人怎么说?”
张恺一脸认真道:“他说这是三国时期左慈用的一件上古法宝,价值连城,可惜不是完整的,只是一块残片,所以才便宜卖给我的。”
“多少钱?”
“三百。”
“那还好,你这次被骗的不多。”
“啥意思啊老三?”
陈歌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倒了一碗开水,又从后面厨房里抓了一把食用碱,然后把东西扔进碗里。
不到片刻,破烂铜片上的锈迹纷纷脱落,一块破裂的龟壳被陈歌捞了出来。
张恺瞪大了眼睛:“草!这特么是一块乌龟壳?”
陈歌笑道:“你以为呢?”
“干,老子现在好想杀人!”
张恺怒了,转身就走。
“干什么去?别冲动,古玩这东西本来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凭的就是个眼力,你现在去找麻烦也不占理。”陈歌连忙追了上去道。
张恺回头,有些无语:“我知道,我是说回去游戏里杀人泄愤,老三你想啥呢?”
陈歌不由得翻了翻眼皮,道:“东西不要了?好歹三百块钱买的。”
张恺眼珠子一转,咧嘴笑道:“嘿嘿嘿,送你了!老三,你不正好下个月生日吗,就当二哥我提前给你随的生日礼物。”
听到这话,陈歌差点气乐了:“草,你还有没有人性?”
“没有!对了老三,别忘了今晚班里的聚会,林老师让我通知你一声,走了!”
张恺一脸贱笑,摆摆手,大步流星的离去。
……
重新坐到了桌前,陈歌看着水里破裂的龟壳,有些无语,终于遇到了比二叔还要厚颜无耻的家伙了。
咦?
陈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破裂的龟壳上面,斑驳的纹理居然在变化,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
就好像是一生二,二生三,三变九,九九又复归于一,不断的循环。
看着看着,陈歌觉得头有点晕,眼皮子在打架,随后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