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永乐年间,权臣纪纲掌管锦衣卫,为替明成祖朱棣铲除异己,大肆制造冤案,其以铁面御史周新冤屈惨死最甚,一时间,怨声载道,朝堂内忧外患,人人自危,却被强行压制下来。
两年后,名臣解缙再次被纪纲构陷至死,再次在朝堂内外掀起轩然大波。
永乐十三年,正月,京城。
陆氏茶楼。
“喂,你们听说了没有?听说解首辅……死了。”茶楼一角,几个男子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听到。
“真的假的?解大人不是被关了五年了么?一直都安然无恙,怎么会突然……”一人惊疑问道。
“自然是真的,这可是我在锦衣卫当值的一个亲戚说的,听说……上头有意要放过解大人,那位怎么可能答应……可不就动了私心,听说被那位派人故意给用酒灌醉了,后拖到了积雪里,这鬼天气,别说醉酒之人,活人躺着都能冻死了,更不要说……哎,到现在都无人敢去收尸,生怕得罪了那人,也惨遭毒手……”
“可就那么任解大人的尸体就那么……这也太残忍了。”
“嘘,小声一些,当心被京城锦衣卫的爪牙听到,也一并给悄无声息的除了……”
“……”
交头接耳的声音渐熄,就在这时,突然茶楼一角响起一道尖叫声:“啊——死人了!死人了!”
这一声像是平地一声惊雷,霎时,让原本喧闹的茶楼死寂了一下,接下来,就是惊慌失措的桌椅碰倒的声响,伴随着几道怒骂的男声。
“好你个陆氏茶楼,竟是做这等害人的营生,这茶水点心里定然有毒,否则,我这兄弟怎得突然就死了?诸位街坊,还望替我做主,一定要给我以及这死去的兄弟讨个公道啊!”那黑脸汉子说到这,竟是哭了起来,抹着眼,好生可怜。
“我们一定不会放过这陆氏茶楼,一定要给我兄弟报仇!讨回公道!”
“报仇!讨回公道!”
另外三四个汉子也猛地举起身侧的桌椅板凳,好一通乱砸。
顿时,陆氏茶楼乱成了一团。
“你少胡说八道,我陆氏茶楼开了几年了,从未出过这种事,我家用的茶叶都是精选的上等毛尖,怎么可能有毒?”店小二陆二被这一幕吓坏了,抖着嗓子反驳。
“那如今我兄弟实在你的茶楼里算什么?他先前还安然无恙,莫不成你想红口白牙不认账?”黑脸汉子直接上前,大掌拽起陆二的衣襟,直接把人提了起来。
这一幕,震慑了不少茶客,都不敢上前。
“你……你放开我!”陆二强自镇定,却也忍不住变了脸,猛地咳了起来。
“你们东家呢?找个主事的出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了了!”黑脸汉子手越收越紧,陆二一张脸都憋得青紫。
“哦?听说你找我?”一道清亮的嗓音陡然响起,仿佛能穿透喧嚣的杂乱,让人耳目一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顿时怔在当场。
说话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唇红齿白,眉眼清丽,介于男女间雌雄莫辩的少年,让人一瞧之下心生惊艳。
少年裹着严严实实,时至冬日,他上身穿了夹袄,外罩一件绵绸华服,脖颈间镶着兔毛,衬得他小脸愈发白嫩,只是神情冷淡,一眼望过,让人心生敬畏,少年从二楼的台阶徐徐而下,更像是一位贵公子,而不是这陆氏茶楼的少东家。
“少东家,您可来了!”陆二扭过头,激动的差点都哭出来。
少年长得极好,不过若是细看之下,会发现他长得太过精致,若非并未打耳洞,以及男子装扮,就是说他是女儿家也不会有人怀疑。
陆小猫一步步朝黑脸汉子走去,经过茶客时,纷纷有人向陆小猫打招呼,陆氏茶楼在京城开了两载,左右街坊自然识得这陆氏茶楼的少东家,对其印象也极好。
一则是这陆氏茶楼价格公道,他们无事都喜上着喝喝茶听听书聊天解闷;二则,就是因着这陆氏茶楼的少东家陆小猫。
这陆小猫生得唇红齿白也就罢了,模样好在其次,重中之重就是这少年郎断的一手好案子,极为聪慧,街坊邻居若是丢个东西,或者哪家死了人,他都能帮上一二,甚至都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连锦衣卫的副指挥使柳大人都对他另眼相看,可见其着实本事不俗。
众茶客刚开始的确是被死了人吓到了,如今瞧见陆小猫,却是冷静下来。
他们大多都是熟人,自然知晓这陆氏茶楼绝非这黑脸汉子所言是个黑店,那突然死了人,对方却一口咬定是陆氏茶楼的问题,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更何况,他们有熟知陆小猫的,可都见过他断案的情景,平日里就喜凑个热闹,这会儿观这几人明明不是附近的人,一口外乡音,怕是有猫腻啊。
“小猫啊,这几个说他们吃了陆氏茶楼的点心还有茶水才出事的,可我们吃了,怎么就没事儿啊?别是某些人居心叵测吧?”有人嬉笑一声,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对对对,小猫你可要好好查查,指不定这人是怎么死的,你不行就用你那个……对对对手术刀什么的,给他划拉一下子,说不定就看出原因了。”
“什么划拉一下子,那叫验尸懂不懂?赵老三,你不懂就别乱说话,特没水准!”
“你有谁准你来啊?我还等着小猫大展神通呢!”
“……”
那几个汉子本来正跪在地上伏在尸体上,就被这突然争吵起来的一幕给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画风不对啊?
难道不应该是一看茶楼死人了,都纷纷谴责这茶楼昧着良心害死人吗?这怎么跟他们想的完全不对啊?
陆小猫一路朝着那几个汉子走去,行走过处,茶客纷纷让道,眼底跃跃欲试,似乎摩拳擦掌等着什么。
陆小猫在几个汉子惊呆的表情下,到了近前,视线在那倒下口吐白沫的尸体上扫了眼,从上往下,最后落在他的靴子上,瞳仁闪了闪,再落在先前出声的黑脸汉子上:“听说,你要讨个公道?说我陆氏茶楼谋财害命?是个黑心茶楼?”
“这、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这兄弟无缘无故吃了你这茶楼的东西死在这里,你敢说跟你没毛病?”那黑脸汉子看陆小猫长得瘦瘦弱弱眉清目秀的,底气又足了起来。
“行啊,若的确是我陆氏茶楼的问题,自然是认的。”陆小猫露齿一笑,露出一口细白的贝齿,愈发乌眸清亮,年纪不大。
黑脸汉子眼睛一亮:“此话当真?那我这兄弟死了,你是不是要负责?”
陆小猫却是朝陆二看了眼:“去拿东西。”随即转眼去看黑脸汉子:“若是死了,自然是要负责的。”
黑脸汉子几个激动了:“这可是你说的啊,赔钱赔钱,一条人命少说也要五百两,不……一千两!”
陆小猫慢悠悠看了眼,笑了:“行啊。”
几个汉子对视一眼:莫不是当真碰上冤大头了?
他们顿时后悔要少了,正想开口,就看到少年突然把脖颈上的兔毛围巾给取了下来,放在一侧,把手里的小暖炉放下,撩起衣袖,露出一截凝脂白玉般的皓腕。
这时,陆二提着一个箱子过来了,放在一处,还端着一盆清水,几个汉子懵逼得瞧着这少年净了手,拿了干净的白帕慢悠悠擦拭干净后,就径直朝着尸体走去。
黑脸汉子立刻挡住了:“你做什么?”
陆小猫疑惑地挑眉:“验尸啊,莫不是你当真觉得这银钱就白拿的,要么你让开,我验了尸体,确定人是中毒而亡的,我立刻二话不说拿一千两给尔等;要么我报官?”
黑脸汉子瞪眼:“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报什么官?”
“老大,怎么办?”身侧的汉子不安的扯着黑脸汉子的衣袖。
黑脸汉子甩开了,眯着眼瞧着少年,心想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少年郎,有什么本事?
他们这一手,可是骗过很多人的,连仵作都看不出来,于是,黑脸汉子定下心神:“那你就赶快验吧,验完赔了银钱,我们好给这……可怜的兄弟安葬。”
黑脸汉子抹了抹眼,几个汉子一起开始干嚎了起来,看得四周的茶客笑了起来。
他们观陆小猫的反应,也看出些猫腻来,只是却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汉子的确是死了,身体都僵了,脸上也开始发黑。
莫不是……真的有问题?
陆小猫却淡定得很,掀开陆二拿来的仵作箱,里面的东西摆的整整齐齐的,一共有两层的小箱子,却是聆郎满目,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上面一层放了验尸用的薄刀片,镊子,缝合线等;下面一层则是放了苍术、皂角、姜片,白醋以及火折子等物。
黑脸汉子几人瞧着这,傻了眼:“这……这什么?你莫不是仵作?”
陆小猫摇头:“自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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