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酒吧,放着一首蓝调的布鲁斯,灯红酒绿,靡靡之音,如同酒吧的名字。
“靡靡”在当地很出名,开在不起眼的巷子里还能招揽生意,有此造化,酒吧老板和黑白两道少不了交集。
吧台边,燕子蓉仰头喝下锥形杯里的最后一口酒,一伸手,宽松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她动作不稳地将空杯推到酒保面前,声音醉醺醺的,“满上。”
她一张精致的小脸绯红,面部线条极其柔和,漆黑的眸子如同水化开了上好的墨,里面漾着满天星辰。只是那眉头却微微蹙着,倒像是掖着什么伤心事。
二楼,稍远的卡座里,两个俊美的男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个饶有兴趣地望向她。
“哟,乔大少,想不到我们这么久没来,这次倒捡了个大漏。”沈瞿把身子往那边一探,仔细瞧了瞧吧台边上的女人,接着兴奋地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看到没,那身段和脸蛋,比我之前泡过的好几个小明星还有味道。”
被他拍肩的男人一袭黑色西装,脸隐在黑暗里,依稀可见完美的轮廓。
乔子安白玉般的手指端着一杯红酒,修长的双腿交叠,闲闲地抿了一口酒,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冷冷开口,“我警告你,别乱来。”
“别这么扫兴嘛。”沈瞿受了挫,知道这位发小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主,但仍然忍不住煽动,“这一个看样子像是失恋的,好骗的很,就这么放过了不嫌可惜?还是个雏呢!”
他有些坐不住。
纵横情场这么多年来,难得见到这样的极品,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放走。
“雏?你又知道了?”乔子安嗤了一声,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已经醉眼朦胧的女人,眼看旁边的发小又要和他长篇大论,于是淡淡转回去,声音清冷,“不感兴趣。”
这女人,美则美矣,但他看人,从来都不是只看一副皮相。
“你这是真不感兴趣呢还……”沈瞿笑说着,余光瞥向吧台,却没想到那边抖生变故。
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就突然打起来了?
吧台旁的空地上,酒瓶砸了一地,一个清丽瘦削的身影和一圈包围她的人对峙着。
一众男女有些惊惧地看着她,竟无一人敢上前。
燕子蓉手里拎着一瓶洋酒,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警惕地盯着众人。脑海里虽然昏昏沉沉的,但神智还算是清晰。
这是她第一次来酒吧。就在刚才,她用另一瓶酒砸在一个上前拉扯她的人面前。没有人受伤,但震慑力却很强。
她不过想在这里买醉一宿,不让人打扰而已,这些人却非要告诉她,只营业到十二点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规矩。
不仅如此,有些服务员还骂骂咧咧的说她醉鬼,态度恶劣。
呵,规矩么?这些有钱的人就是喜欢制定规矩。
想到刘云扔在她面前的那张婚内协议,屈辱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她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瞪着前面的人,声音已经有些哑了,“都别过来,否则,这瓶酒不会再砸空了!”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一向温驯的她也会反抗么?——果真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这位小姐,你知道,你手里的那瓶酒是哪一年产的?”
低醇的声音仿佛一股清冽的溪流,从耳朵里钻进脑海。燕子蓉稍有清醒,知道是她犯了错,但她现在已经破釜沉舟,无路可退。
道歉的话,这些人会原谅她么?不可能!
没有人会来救她,老公刘云更不会。他现在正不知道在哪个夜店,温香软玉满怀。
她没有回头去看那男人的脸,冷笑一声,忽的从吧台上放着的挎包里一掏,手一扬,天空中就降下了漫天的钞票雨,“哪一年?不管是哪一年我都买得起!不就是钱么?我给你们万恶的钱!”
另一只手死死攥着瓶颈,微微颤抖。
刘云仗着比燕家有钱有势力,就可以不顾燕家脸面,那她又何必在乎刘家儿媳的名声?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今天过后,蹲警局还是离婚,都随他的便!
粉红色的纸币一张一张落在地上,被为数不多的看热闹的顾客哄抢,而酒吧工作人员训练有素,依然稳稳站着。
“有意思。”乔子安闻言,慢条斯理地紧了紧西装领带,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下巴一抬,周围的人已经遵循他的意思全部退去。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原本是想直接让保全把这个女人强行请出去,但她竟然做出砸瓶子这么市井的行为。
有钱人家的小公主不都是只会哭哭啼啼么?这女人,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她身上散发出生命活力的气息,又透出点颓废美来,矛盾又迷人。乔子安凑近她,丝毫不怕她手里拿着的洋酒瓶,在她抬起手的一瞬间快准狠地捏住了那细白的手腕。
“虽然现在顾客已经不多,但你还是影响到喝酒的人了,小姐。”
带着些戏谑的尾音消散在空气里,与此同时,“哗啦”一声,价值几万的龙舌兰砸在地上,碎裂成千万片。
燕子蓉纤细的手腕被他捏的生疼,条件反射地伸出另一只手要往他脸上刮去,却被极快地制住,两只手并在一起被捏在他的大掌里。
她“嘶”地吸了口气,却不愿意呼痛。酒已经清醒了大半,她眯着眼睛打量他身上的穿着,倔强地不求饶,“顾客又怎样?你要赔多少,开个价吧。”
那语气里甚至带着一股傲然。
她明白这个男人并非池中物,但她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么点骄傲。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失去。
“赔钱……”乔子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有意思。他微微俯下身,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这位小姐,你砸瓶子赔钱事小,但你砸的……是我的酒吧。”
他的酒吧?
燕子蓉手上的力道软了一下,又很快就再一次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