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詹部洲以东,终年迷雾氤氲,与世隔绝,进出不能。
这里不见日月星辰,不知春秋寒暑。
灵气稀薄,资源匮乏,土地贫瘠,偏生毒虫猛兽横行,危险异常,苦不堪言。
这便是罪地,结束罪地的噩梦是一代代罪地人不变的梦想。
今天是一年一度,乌家年轻一代测验修行成果的日子。
校场上,人群中央,高大的测灵镜散发出一阵淡淡的光彩。
“乌良辰,道阶,炼气二段。”
测灵镜旁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看了一眼镜面的虹光,眼神里略显伤惋之色,叹息说道。
镜子前面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仿佛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
“真是可惜啊,都停滞三年了,良辰当年可是乌家第一的天才。”
“谁叫他家里有个拖油瓶呢!这些年也苦了他了。”
“是啊,我听族里长老说这种病活不过十岁的,也得亏是他,意志坚定,不惜代价地撑到现在……”
“真搞不明白,又不是亲生妹妹,牺牲这么大值得吗?”
“是啊!她那种人活着就是害人害己,反正也撑不了几年,死了算了,何必救呢?”
乌良辰听着众人的议论眉头微皱,心中隐隐冒出一丝怒火,捏紧了拳头,但又无可奈何。
大家嘴里所说的拖油瓶,正是他的妹妹,乌清雅。
说是妹妹,却并非亲生,而是父亲从外面捡回来的。
乌清雅体内从小就有一股奇异的玄冰之气,这股玄冰之气非常凌厉霸道,病发之时整个屋子都冷如寒冬。
没有人知道这种病症是怎么回事,更无法治疗,只从古籍上查到一种方法,需要有人不断牺牲自身修为作代价,帮其镇压寒症,勉强续命!
曾经,乌良辰是家族中数一数二的天才,如今为了给清雅续命,他修为一路后退到炼气二阶,连个废物都不如!
他马上到十八岁了,如果再不抓紧修炼,突破?那这辈子就只能做个普通人了。
“我的妹妹,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乌良辰暗自说道,心中一片平静,哪怕让他这个曾经乌家第一天才,曾号称最有希望走出罪地的人变成废人,也在所不惜。
他没有多作停留,转身就要离去。
在他心中妹妹才是最重要的。
“乌良辰,等一下。”一个三十来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叫住他,“我有事要跟你说一下。”
这个人是乌氏家族的一位执事,名字叫乌森。
乌良辰身子一顿,有点诧异地朝他看去。
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废材了,怎么会让身份地位仅次于几位长老,负责整个乌家日常运转的大执事突然找他呢?
像他这种泛泛之辈,乌家有好几百个,在等级制度更是明显的乌家,连和大执事说话的资格都没有:“难道是为了地火晶石?”
果然,大执事乌森站在台上面无表情:“那块地火晶石你们用了这么多年,也该还给家族了吧!”
话音入耳,乌良辰立刻瞪圆了双眼,浑身紧绷,额头与手臂青筋暴起,整个人散发出极为凌厉的气势,好像一只护犊的野兽。
“不行!绝对不行!”乌良辰断然说道。
不只是他,在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都没想到作为家族执事的乌森突然提出这件事。
谁都知道,乌清雅的病需要催动真元利用地火晶石来镇压体内寒气,这个媒介可是非常重要的,拿走晶石就是要她的命!
这更是要乌良辰的命!
周围渐渐响起窃窃私语,对乌森的做法极为不满。
乌良辰更是嘶吼道:“地火晶石是我的,你们不能拿走。”
“地火晶石是我乌家的重宝,什么时候成了你的?”
乌森沉声说道:“现在乌家年轻一代,出了你堂弟乌墨平,火系天赋极为惊艳,十五岁便走到了筑基这一步,已经被认定是乌家最有希望走出罪地之人!”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
“又一个可能走出罪地之人吗?”
“十五岁便要筑基,这资质不比良辰当年差,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呢!”
“是啊,这是我乌家千百年的希望啊!”
周围传出窃窃私语之声,不少人面露激动的神色。
这时便听乌森沉声说道:“现在他筑基在即,长老会决定让他在筑基之前炼化晶石,温养灵根,进一步提升资质,至少增加两成离开罪地的希望!”
“离开罪地对于家族来说可是一等一的大事,难道你连这都不明白吗?”
此言一出,乌良辰顿时沉默,旁观的众人里也发出几声叹息。
离开罪地,打破罪地的噩梦,这是罪地人几千年来的追求!
而那些极少数被认为可能离开罪地的人,整个罪地都将重视,一切资源都要毫不吝啬地砸在他们身上,任何影响他们修为的人都是整个罪地的仇人!
眼下乌墨平的修炼才是乌家最重要的事情,不管乌良辰有天大的缘由,也不能耽搁。
“是这样吗?”
“真的没办法了吗?这样清雅会死的?”
乌良辰神色怔怔,喃喃自语,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见他如此样子,乌森面露出不忍,心中动了恻隐,但也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只能委屈了他们家。
没办法,罪地就是这样,千百年来已经有多少先人都因此付出了代价。
周围窃窃私语一片:“走出罪地的人就是咱们的希望,就算牺牲咱们的命也不能耽搁乌墨平的修为!”
“对,牺牲乌清雅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啊,谁让这里是罪地,谁让咱们是罪地人呢?只希望下辈子投胎,投个好地方吧!”
“看来这乌清雅是真的完喽!”
“不行,绝对不行!”
乌良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眼圈泛红,紧握的双拳因太过用力而发白。
现在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他曾答应过父亲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他曾答应过乌清雅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她,所以他不能放弃。
想到此处,乌良辰痛下决心,双膝一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脸颊上两行热泪划过。
一双眼睛却紧紧注视着乌森:“大执事,你是知道的,我父母他们早就离世,如今就剩清雅与我相依为命了!我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去死!”
众人见此也心生悲切,大执事乌森更是深吸一口气,双眼微闭,不忍直视于他。
“哎,良辰,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妹妹的情况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她的寒症越来越严重,发作愈发的频繁激烈,就算地火晶石在你手里,你还能撑几次?”
乌森摇头叹息:“谁让咱们是罪地人呢?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也不忍逼迫你啊!但是作为罪地人你更要明白,必要的牺牲一定会有。”
“我知道,我都明白!但是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去死!”
“我也明白,墨平现在是咱们整个乌家的希望!我不能为了妹妹影响他的修行!”
顿了顿,乌良辰神色忽然坚毅起来:“所以,大执事,请您跟长老们转达,我愿意修炼《嫁灵大法》,自斩灵根,为墨平堂弟提升资质!只求能留下地火晶石,让我妹妹多活一段时间!”
“嫁灵大法?”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倒吸几口凉气,更是有人禁不住失声叫道:“良辰这小子,他在说什么?”
嫁灵大法,是罪地流传的一种秘法,可以为一个人提升修炼资质。
而为其提升资质的那个人,却要被斩断灵根,断绝修炼,甚至折寿过半。
因为这秘法过于残忍,效果不佳,已经没有人再使用。
不过乌良辰天赋极好,若是他愿意修习嫁灵大法,成全乌墨平,那比地火晶石更胜一筹。
但是,若是自己废了,那以后谁来为妹妹压制寒症?这些乌良辰一时没有去考虑,此时的他真的是已经豁出去了!
“你,你是疯了吗?”乌森忍不住怒斥道。
“恳请大执事成全。”乌良辰不管不顾。
乌森如此重大之事,他一时也做不了主,更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此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场面变得僵持。
“痴儿!痴儿啊!”
人群中传来一个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
“大长老!”
“是大长老来了。”有人惊呼道。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一个青衫老者拄着根枯树拐杖蹒跚而来,此人正是乌家的大长老。
大长老满头银发,褶皱的脸上凸显凌厉,他不禁仰头叹息,喃喃说道:“罪地已往八千岁,我们吃尽了罪地的苦,但是我罪地之人何曾放弃过?何曾畏惧过?为了妹妹不惜付出性命,好!这才是我罪地的好男儿!这才是我乌家的好男儿!”
说着,大长老又看向乌良辰,说道:“既然你如此决绝,那老夫倒是有个法子……”
“有一个地方,或许有治清雅寒症的药,但是极为危险,九死一生!”
“能不能找到,就看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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