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星河道宗。
晓月清寒,云雾缭绕的灵峰之巅,立着两道人影。
“果真决定,要离开道宗么?”孟玄机一身紫色道袍,白发如雪,尽管身为道宗掌教,一身威严几乎与生俱来,却也在此刻目露深深的愧疚之意。
“不离开,还能如何呢?”江辰叹息一声,此时,他的脸色甚至比那一身白衣还要苍白三分。
“我可以忍受那些昔日蝼蚁的嘲讽,也无惧宗门内的尔虞我诈,可是,师尊,我剩余的寿元,不足一年了,我想在剩下的时间里,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江辰这个名字,整个星河道宗,谁人不知?
荡破风云八万里,气撼青霄第九重!曾经威名赫赫的少年天骄,能以十八岁之龄,踏入第七境,修成元神的少年王者,此等人物,问此世间有几何?
假以时日,未来天地至强之中,必当有他一席之地才是,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两月前的一次魔域之行而终结。
星河道宗弟子外出历练,被魔域强者掳走,江辰获悉,孤身入魔域救人,岂料行踪遭人泄露,等待他的,是三位魔域皇者的合力围杀。
最终,江辰倚仗一身实力,虽未曾丧命于魔域皇者之手,却也只逃得半条命出来。
因为身为元神强者,元神与性命交修,而他的元神已然被打碎,江辰因此遭受重誓,寿元几乎折损殆尽,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
而对于这等元神的伤势,就连偌大的星河道宗和束手无策,传闻中,远古时代遗落的禁地之中有令元神重生的秘法,但想要寻找,难于登天。
因此,就连身为道宗掌教的孟玄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陨落而束手无策。
“这些年,你为道宗付出了太多,也罢,想好去何处了么?”孟玄机问道。
“九荒城吧,六年前,那里曾有人救过我一命,这六年来 ,我一直想去报答她,却抽不得身,如今正好有时间了。”说到这里,江辰脑海深处再度浮现出一道身影,虚弱的脸上,不由浮现一抹会心的笑意。
“既是去意已决,为师便再为你加固一次封印,你须记得,不可轻易动用修为,否则只会加快寿元流势,也不可暴露身份,否则魔域不会放过你,剩下的时间,为师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孟玄机叮嘱道。
只是江辰闻言,却是淡然一笑,摇头道:“生死有命,师尊为我所做,已然够多,不必再费神了。”
“我这一去,大概不会再回来,今夜之后,师尊可在西峰桂树之下立一座冢,写上我的名字,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江辰已死,便也不用再枉费心机了。”
“往后岁月,您多保重!”
江辰跪地叩首九次,随后转身,身形融入茫茫夜空。
……
数日之后,九荒城。
城中街头巷尾,忽然流传这这样一个消息:九荒城第一佳人云汐,已于昨日成婚,夫婿乃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入赘云家。
酒馆中,几个云家弟子听到这消息,尤其是“人中龙凤”四个字时,脸上全都露出一种浓浓的不屑,显然,此事另有隐情。
“什么万里挑一,还人中龙凤,我呸!”
“不过是街头找到的一个小乞丐罢了,还病恹恹的,保不准过几日便一命呜呼了。”
“她云汐虽是族长之女,但如今的云家,却是大长老说了算!”
“就是,如今的云家族长,不过虚名罢了,就算明知道大长老从街上挑了个病叫花子当女婿,他也无可奈何!”
……
在云家弟子恣意谈笑的同时,云家内院, 江辰慢悠悠地从一张小床上爬起。
自从元神破碎,他便十分嗜睡,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已然快到中天了。
他便是外面传闻的病叫花子,云汐的夫婿,而按照九荒城的习俗,昨日成婚,今日一早 便该去给族中长辈奉茶。
但,他睡过了头,也无人叫醒他,虽是与云汐成婚,新婚之夜,却也并未同住一屋。
听着外面飕飕的破风之声,江辰便知道是云汐在庭院中练剑。
随后,他推开门,望着日光下,那一道挥剑起舞的清影,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六年前,他在外历练,遭遇魔域翘楚围杀,辗转万里,斩尽魔域翘楚却已是重伤之躯,流落山野,性命垂危,而当年,正是眼前的少女在山中采药,将一株红蛇果送到自己面前。
这也是他想尽办法,甚至不惜乔装成乞丐,入赘云家的真正原因。
如今,比起六年前,她已经长大许多,不曾经天真烂漫的模样,心事重重,以至于练剑都能走神。
当然,江辰也变了太多,以至于对方都认不出他。
“你如今的状态,不适合练剑,而且这剑法也不适合你。”江辰看了片刻,走过去,微含笑道。
不过,云汐对此,却是置若罔闻,反倒是将那剑法舞动得越来越快。
或许是她觉得,一个街头流浪的小乞丐,不懂得剑法,信口胡说罢了。
“看来,你并不相信。”江辰道。
闻言,云汐索性换个方向,许是不想伤到江辰。
然而,这一刻,江辰却出手了。
没有任何的力量波动,就是仅凭一只空手,朝着那宛若疾风般的剑招探出,再收回时,手中便多了一柄剑。
一只空手,可夺人剑器,对于那些修为高深者而言,或许算不得什么,但云汐被誉为九荒城第一佳丽,绝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姿容,更多的,还是她的天赋。
十八岁的年纪,炼灵巅峰的修为,放在整个九荒城,是绝无仅有的。
炼灵之境,乃是修行的第四境,此境界强者,可引天地灵气入体,在体内凝聚灵力,而炼灵大成者,灵力爆发之下,可拈叶为刀,飞花为剑,伤人于数丈开外,甚至无形之中。
云汐如今是炼灵巅峰,实力可想而知,但即便如此,偏偏手中的剑就是被人以空手夺走,云汐甚至来不及反应。
当她回神的那一刻,眼前的少年已然拿着剑,笑吟吟地望着她。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一刻,云汐一脸警惕地望着江辰,先前她已然探查过,江辰体内没有丝毫力量波动,分明只是个凡人,一个流浪街头的小乞丐,而且还身患重病。
可倘若是真是如此,他又是如何凭一只空手,从自己手中夺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