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二年的冬月初八,一辆火车从小县城出发,开往岳城。
顾轻舟躺在包厢里,在车厢的摇晃中,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倏然,轻微的寒风涌入,她猛然睁开眼睛。
她闻到了血的味道。
下一瞬,带着寒意和血腥气息的人,迅速进入了她的车厢,关上了门。
“躲一躲!”他声音清冽,带着威严,不容顾轻舟置喙。
没等顾轻舟答应,他迅速脱下了自己的上衣,穿着冰凉湿濡的裤子,钻入了她的被窝里。
火车上的床铺很窄小,挤不下两个人,他就压在她身上。
“你.......”顾轻舟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男人压住了她。
他的手,迅速撕开了她的上衫,露出她雪白的肌肤。
同时男人用一把冰凉的刀,贴在她脖子处:
“叫,叫得大声些,否则我割断你的喉咙!”
顾轻舟浑身血液凝固,脸色煞白。
她四肢僵硬了一瞬,没有动。
顾轻舟没顾得上他的轻薄,她的注意力都在架着她脖子的那把刀上。
“我......我不会.......”回神,顾轻舟咬牙。
脖子上一把削铁如泥的刀,她不敢轻举妄动,她惜命。
“别装蒜!”男人说。
这时候,火车停了。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吵醒了沉睡的旅客,车厢里嘈杂起来。
有军队来查车。
“叫!”男人声音急促,他模仿着床上的表演,“再不叫,我来真的.......”
他双臂壮实有力,声音狠戾。更何况,他的刀架在顾轻舟的脖子上。
遇到了亡命之徒,顾轻舟失去了先机。
她没有把握能制服这人,当机立断,轻轻哼了起来。
少女像小猫一样笨拙的哼叫,却充满了诱惑力。
然后,她就像被门外惊了似的,停了下来。
手电的光束照在他们身上。
她尖叫一声,搂住了她身上的男人。
年轻的军官拿着电筒照见屋子里的情景,很不好意思,尴尬退了出去,甚至忘记要去看清楚她丈夫的脸。
而后,那个巡查的军官在门口说:“没有发现。”
脚步声就远了。
整列火车都遭到了排查,闹了半个时辰,才重新发车。
顾轻舟身上的男人,也挪开了她脖子上的刀。
“多谢。”黑暗中,他爬起来穿衣。
顾轻舟扣拢自己斜襟衫的纽扣,不发一语。
车厢里静默无声。
男人觉得很奇怪,十几岁的少女,经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很镇定的扣好衣衫,不哭不问,颇有点不同寻常。
他点燃了一根火柴。
微弱昏黄的光中,他看清了少女的脸,少女也看清了他的。
“叫什么名字?”他伸手捏住了她的纤柔下颌,巴掌大的一张脸,落在他宽大粗粝的掌心。
她的眼睛,似墨色宝石般褶褶生辉,带着警惕,也或许有点委屈,却独独没有害怕。
“李娟。”顾轻舟编了个谎言。
李娟是抚养她长大的李妈。
没人会傻到把名字告诉一个亡命之徒。
她没有挣扎,眼睛却盯着男人放在脚边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她眼睛微动,在思量那匕首下一瞬是否落在她的颈项。
微淡灯火中,她的眼波清湛,泛出潋滟的光,格外妩媚。
男人冷冽道:“好,李娟,你今天救了我的命,我会给你一笔报酬。”
车厢外传来了哨声。
这是暗号。
男人把带血的外套扔出了车窗外,顾轻舟才发现,他浑身的血迹,都不是他自己的。
他很疲倦,却没有受伤。
接应他的人已经到了。
他手里的火柴也灭了。
“你是哪里人,我要去哪里找你?”男人不能久留,又道。
顾轻舟咬唇不答。
男人以为她害羞,又没空再逼问了,上前想拿点信物,就瞧见了她脖子上的半块玉佩。
他一把扯下来,揣在怀里,对她道:“这辆火车三天后到岳城,我会派人在火车站接你!我现在还有事,不方便带着你,你自己当心!”
说罢,他揣好顾轻舟的玉佩,火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等男人走后,顾轻舟从被褥里伸出了手。
她掌心多了把枪,最新式的勃朗宁。
看着这把枪,她眼神泛出嗜血的精光,唇角微翘,有得意的笑。
这次去岳城, 并非是她自己做了决定要去,而是她那多年未见的父亲突然要接她过去。
岳城是省会,她父亲在岳城做官,任海关总署衙门的次长。
她两岁的时候,母亲去世,父亲另娶,她在家中成了多余。
母亲忠心耿耿的仆人,将顾轻舟带回了乡下老家,一住就是十四年。
顾轻舟自小在乡下长大,而今天,冬月初八,是她的生日。说来也是讽刺,这十四年来,父亲对自己从未过问,现在却要在寒冬腊月里把她接到岳城,只因为从小跟她定了娃娃亲的岳城督军司家,要和她退亲。
被那男人抢走的那枚玉佩,是她和du军府的二少帅定下娃娃亲的信物。
但她根本不在意,她没想过要那玉佩带来的婚姻,更没想过用这块玉佩保住婚姻。
玉佩不是她的筹码。
而她偷过来的枪,可值钱了!
划算!
“这种新式勃朗宁,有价无市,黑市都买不到,他是军政府的人。”顾轻舟判断。
男人爬到她床上时,反应很快,还带着一把很锋利的匕首,顾轻舟失去了制服他的先机,却同时摸到了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枪。
顾轻舟一直想要一把自己的枪。
她怕男人想起枪丢了,顾轻舟不出声,成功转移了男人的注意力,直到离开,男人都没留意这茬。
她不知男人是谁,对方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浑身带着傲气。
他说在火车站接她,大概是在岳城有点势力的。
顾轻舟不会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