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亮了整个皇城的夜空,像是绚丽的烟花绽放,耀眼却又悲凉。南宫羽儿跌坐在地,只能靠着双手支撑方能勉强维持庄严。华丽凤袍上沾染了些许黑色的烟灰,同时也掩盖住了袍下那一双异常扭曲的双腿。她的额头冒出些许汗水,长发凌乱,头上凤冠略微歪斜,就像是即将陨落的凤凰一样,摇摇欲坠。
她目光清冷极了,整个人也清冷极了,仿佛周遭叫嚣的烈火都无法侵蚀她的周围。
南宫羽儿看着殿外站着的男子,那人龙袍加身,冠冕前的十二冕鎏挡住他的表情,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在这烈火下不寒而栗。
“出来,你要死,也不能死在火里。”
南宫羽儿笑了,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十四岁时,她便嫁给他做妻,携手出生入死保得天下安宁地位稳固。却不想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便叫他们夫妻八年情分毁之一旦。
“你当真认为,是我杀了容贵妃的孩子?”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有些颤抖。这句话她问了三次,每一次都不死心,只是想听到他说一句‘他信她为人’或者一句‘等待调查结果’。
然而第三次了,他的眼神依旧毫无波澜。
也怪她,明知晓柳容月野心勃勃想要后位,她依旧去吃了她孩子的满月酒。只是她哪曾想到,当她看到孩子之时,那孩子已然是个死婴。更不会想到柳容月为了要她的命和这后位,竟然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
所谓的证人皆是云裳宫的人,所谓的亲眼所见,也不过都是受了柳容月的指使。
她堂堂大轩皇后,会亲自前往贵妃寝宫,亲自杀害与之有仇之人的孩子?
说出去谁信?
可偏偏,她眼前这个男人就信了,只是因为‘亲眼所见’便将她囚禁在这梧桐宫。他可知晓,就在他来的前一刻,她的双脚已然被柳容月的人生生打断。
她也不想死在这火海,可她却走不出去。
南风吹起,火势顷刻间叫嚣起来,想要将里面那小小的人儿吞噬。在漫天弥漫的火光中,她好像看到了那十二冕鎏后面他焦急的目光。
“你不信我,终究……”火势吞噬着周围的空气,同时也吞噬这她的生命。然而就算是死,她也想将最后的话喊出来。“终究你会后悔的。终究你会后悔的……”
最后的最后,她哭着喊了出来。被人生生打断双腿的她都能一声不吭,偏偏在想要庄严死去之时哭得歇斯底里。
十年没有听到她哭了吧,就连她被冤枉之时她也没哭过……
“羽儿!!!”冠冕落地,砸碎了帝王最后一丝忍耐。
“陛下!陛下……拦住陛下。”
“陛下!危险!”
“救驾,救驾!”
朦胧间,她好像看到他冲入了火场,可是他又怎么会冲进来呢?他应该恨透了她才是啊……
……
如果有人问,死亡是什么,南宫羽儿会回答,死亡其实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因为会看到很多生前最幸福之事,也会如同在爱人的怀抱中沉眠。
如果有人问,那复生是什么?南宫羽儿会回答,就好像沉溺在水中无法呼吸,却在下一瞬间水都被人劈开,久违的空气钻入心肺。
阳光像是撒丫子的野狗一般钻入南宫羽儿的眼眸中,黑暗的世界仿佛突然炸开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空白过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客栈那雕刻着梅花烙印的窗户。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门外喊道:“小鱼,小鱼快起来收拾收拾,我们要出发了。”
“好。”南宫羽儿朝门外回应了一句后,这才掀开被子,起身赤脚走到铜镜前,看着铜镜中那个陌生的女子容颜陷入了一小段的沉思。
南宫羽儿……不,应该说是于小鱼。小鱼自幼身患顽疾,饶是医术不凡的父亲也束手无策,只能小心翼翼的护着,这才长到了十九岁。然而三月前,小鱼猛然发病,她父亲无法,下了猛药依旧毫无效果。
同样也是三个月前,南宫羽儿含恨葬身火海,却在于小鱼死亡之际接着她的身体活了下来。而这里也并非她生前所属的大轩国,而是与之敌对的天楚国。
相隔千里,若是无心,此生再也不会与生前再有瓜葛。南宫羽儿向来是一个通透之人,既已死去,便不会纠结前尘。
于小鱼的记忆依旧在她脑中,她也知晓小鱼的父亲于扬淼这些年为了救小鱼所付出的一切。既然复活了,那她便不再是那个皇后南宫羽儿,而只是一个跟随父亲四处游历、治病救人的于小鱼。
便当做自己原本就是那快乐的小鱼姑娘,而非那帷幄中满腹阴谋诡计的皇后。
于小鱼简单的给自己扎了两个粗大的辫子,穿着一身麻布衣衫便出了客房,下往客栈的一楼。果然,她的这个便宜父亲已经坐在桌边,没等她的吃着早饭。
于扬淼见其下楼,连忙招手。待于小鱼坐下后这才说道:“快吃,吃完我们便上路。”
“上路?”于小鱼有些不解的看着她父亲,还顺手拿了一个烧饼。
于扬淼也略略惊愕,道:“我没告诉你吗?”
于小鱼嘴角抽搐了一下,她这个便宜父亲各方面都还行,特别是医术方面造诣颇高。偏偏在正常的人际交往上非常差,有时候简直可以到白痴的地步。
通过三个月的接触,于小鱼敢肯定,她爹什么都没告诉她,估计她这爹是在心里偷偷的告诉她了,所以口头上便没说。
“杏林大典!”于扬淼简明扼要的说道。
于小鱼这才恍然大悟,此次当真是误会她爹了。确实,三月之前,她爹便告诉过她,他们此次的目标便是天楚国五年一度的杏林大典。
当时于扬淼只是提了提,说是如果小鱼的病治不好便去杏林大典上请人治。当时南宫羽儿才重生,各种情绪尚未稳定,而于扬淼又因为于小鱼的病情得到好转而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这才没有注意。
现在突然想起来,顿时才恍然大悟,天楚过最出门的便是医术,还有这五年一度盛大的杏林大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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