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细雪在时间的静默中越下越大,过了午时,天色微暗,连绵不断的白雪终于将天空染成了苍白色的模样。
雪花漫天纷飞,长安街上早是铺满了一层。
雪不算大,却越下越大。
也不算厚,但还在变厚。
路上的人很少,或是因雪来的太快,行道的都避寒去了,连沿街小贩,都不剩几家。
这剩下的是些不起眼的铺子。
一家是街头的饭摊,虽然是饭摊,卖的却是酒。
这里生意最好,尽管这摊子,不过就是处支起来的一个四面通风的棚子,却也有十几个人正坐在那吃饭。
左边的三两个花腿闲汉胡吃海塞,不拘小节;右边的三两个游方侠客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前边的三两个疤面汉子大刀阔斧,潇洒自如;后边的三两个文人墨客,执扇吟诗,谈笑风生;或许他们是江湖上的人,带着刀剑也不稀奇。
总而言之这里的热闹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不过想那酒也许是真香,每个酒客都喝得大口大口,时不时还要擦上一把沁出来的酒水。
另一家是道儿边的乐楼,许是今儿下雪,所以往日里人满为患的台堂实在是没有多少人来听曲儿,就只一个老板在翻弄着那一本账薄;一个小二在转弄着那一顶帽子;一个琴师在拨弄着那一把木琴;一个食客在搓弄着那一缕胡须。
总而言之这里的冷清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最后一家是街角的珠宝铺,老板娘穿金戴银,半靠在铺子前,一条波浪打底的碎花裙上写满了风骚,身上的粉味儿是要多重有多重,隔着几丈都能闻个清楚,本就生的不美,又是浓妆艳抹,早成俗物,对着手中的一面镜子骚姿弄首,照个不停。
这三家的人各干各的事,本互不相干,直到东边大路上传来一阵踏雪之声。
转头望去,见此人脚步起落极快,这是个通体着黑的汉子,他踩着一双黑靴,穿着一袭黑袍全身罩满了白雪,身后背着一把黑剑,剑把上的黑布绑带在风中左右飞扬,戴着一块黑面罩,手中还提着一颗早就发黑的人头,一路走来,本以为身后的白雪早就被鲜血给浸的这一块儿,那一块儿,可仔细一瞧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风雪满天,大步独行,却又踏雪无痕,实在气概非凡。
这时饭摊有个糙汉子站起身来,冲着黑袍汉子奔来,但黑袍汉子走得极快,晃眼之间已在十余丈外,却也不是发足奔跑,如此轻功,实所罕见。
二人对望了一眼,都感惊异。一白面汉子扬声大叫:“朋友,请留步!”喊声甫歇,那汉子倏地回身,点了点头。
白面汉子道:“天冻大雪,朋友何不过来饮几杯解解寒气?”
那黑袍汉子冷笑一声,健步如飞,顷刻间来到二人身前,脸上满是鄙夷不屑之色,冷然道:“叫我留步,是何居心?爽爽快快说出来罢!”
白面汉子一听这话,立刻皱起眉头来。
这时一旁的黑面汉子,举手说道:“路途遥远,所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兄弟俩见兄台雪中独行,实乃只想邀喝一碗酒。”
黑袍汉子嗤的一声笑,抬起提着人头的右手,说道:“你们只好奇我吃不吃酒,却不好奇我手中人头?”
黑面汉子挠腮,笑道:“世道乱,我哥俩只愿交兄弟,对这等杀伐之事儿,不愿多说。”
黑袍汉子又是一声嗤笑,道:“哼,做了朝廷的鹰犬,就连三法司捉人都这么墨迹吗?”
街,静的可怕;雪,却依旧在飘。
黑面汉子哈哈一笑,笑声未绝,黑袍汉子已经将手中的那颗干瘪人头撇了过来,来势极快,直指黑面汉子面门而来。
这一招来的极快,若是一般人绝对是避之不及,可身前的黑面汉子毕竟是三法司的人,只见他左手引了一个式子,大手一挥竟而打了个霹雳,“咔”的一声,半空中一道白电闪过,那颗人头已经成了这雪天的飞烟。
黑面汉子叫道:“姓李的,今天三法司倾全巢而出,你不束手就擒,还待何时?”
黑袍汉子一扯背上长剑。
这是把什么剑?
这剑,剑身泛黑,黑的如同地府深渊,发出的铮铮剑响,更如百鬼悲嚎,甚至不能久看,因为看久了似乎就能摄住人的心魂一样。
这是把好剑!
“魔剑!”
饭棚里传出一声叫吆,随着这一声饭棚里坐着的一个疤面汉子闪了出来,只见他双手各一把二尺宣花斧,照着李姓汉子就扑了过来。
李姓汉子不急不忙,手起剑落,便如白雪天中闪了个黑电一般,这并不是什么华丽的招式。
但那疤面汉子的宣花斧已成两摊破铜烂铁。
不过是白雪天中的一道黑电。
那疤面汉子的双臂已随着两把斧子从肩头撕了下去。
携着一声哀嚎,剑身上溅满了鲜血,但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血已经尽数被黑剑嗜走。
李姓汉子黑剑在掌中一转,就如女子手中转帕一样简单,便收到了鞘里。
等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姓汉子见不在有人上前,嘴角无奈一扯,哼笑道:“剑在我手,若诸位再不现身,我姓李的就走了!”
话音未落。
珠宝铺的老板娘放下了手中镜;饭摊的贪酒客放下掌中酒;乐楼的饮茶人放下了缕着须子的手;只有乐楼老板还在拨弄着那本账簿,搭配着雪天,倒有几分闲雅的感觉。
但他店里只有一个客人,也不知道他在算什么账。
这时茶客缓缓起身,他颇有几分正气的脸上写满了自信,卸下腰间的白玉笛,紧紧握在手中,锐利的双眼缓缓抬起。
“法是天!”这声低沉内力十足,如林中黑熊发吼,更像空中雄鹰嘶鸣。
随着这一声四散开去,周边呼喝声起。
“杀人取剑,三法司不容失败!”
刹那间,如画一般的静街,乱了!
街头巷尾埋伏着的人,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他们手中拿着的或刀亦或剑,或枪亦或戟,总之十八般兵器尽数亮相,皆是寒光闪闪。
在近的那黑面和白面汉子两人,各自分别是打了个闪电和火球留于手中,听得茶客的命令,早已是率先发难。
可也正因如此,这二人也是早就被这李姓汉子给各自撕了下来一条手臂。
倒也不是因为这二人修学不足,只是因为面前此人武学法力极是可怖。
二人忍着痛,龇牙咧嘴般往后退去,肩头鲜血一荡,皑皑白雪已是溅的东一条西一道。
血光一回,那饮茶客大喝一声:“还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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