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
唐家村。
一抹斜阳,渐隐而褪;暮霭如烟,飘绕乡村。
唐一山站在百亩鱼塘边,撒完最后一把鱼饲料后,猛抽了一大口香烟,烟圈儿似雾,悠然着飘散而去。
他仰起一张英俊的脸膛,目光穿过村子上空,看着挨家挨户大大小小的烟囱,那烟囱冒出来的黑烟翻滚得很快,转眼间就飘上了树梢,并在那里徐徐缓缓地变化成一道道淡淡的青云,慢慢地隐入了如烟似雾的暮霭之中去了。
四年前,21岁的帅兵哥唐一山从部队退役下来后,胸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大志,斗志昂扬的去了南方沿海城市,先后做过工人,保安,还跟人合伙干过生意,甚至去过建筑工地顶着四十度的高温给人家做苦工。
然而,唐一山满腔打拼的激情却被次次的世事难料拍击得灰飞烟灭,荡然无存。当工人的时候,因为被公司克扣工资而愤揍老板,自行卷铺盖走人了;当保安的时候,失手误伤他人而不得不另投门路;跟人合伙干生意的时候,却被合伙人坑骗得身无分文,最后不得不去建筑工地干苦力。
这还不说,干苦力还不到十天呢,初恋女友又因为他没出息悄悄的离他而去。
一次次的败走麦城之后,唐一山不得不抛下“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豪情,羞惭地回到了老家唐家村。
俗话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唐一山当过兵,有着大多数军人特有的刚毅和韧性,他相信李太白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真谛,他怎能甘心此生碌碌无为?
于是,在回村的一年里,唐一山重整旗鼓,卧薪尝胆,承包了村里废弃多年的百亩鱼塘。时隔三年,有了收入,便盖了楼房,结了婚,在唐家村一带的乡村,倒也是混得风生水起,令远乡近邻刮目相看。
不但如此,因为唐一山养殖渔业卓有成效,还屡次受到过镇政府领导的大力表彰,为此,爱惜人才的老支书唐老栓经常登门造访,有心培植唐一山成为唐家村新一任村长,由他领着村人发家致富。每每如此,唐一山总是受宠若惊,他不是不想当村长,而是担心能力有限而辜负老支书一片厚望。
如今,唐一山的儿子小嘟嘟都两岁了,既然有了老婆孩子,又有了些收入,按乡下人的观念来说,他应该满足了。
但是——
只要唐一山一想到无厘头老婆张红霞那种蛮横霸道,冷淡寡味的样子,就会想起前女友夏青莲的娇柔温顺,和春波似的的柔情蜜意。
他常常想,如果当时能够混得像今天一样的话,夏青莲就不会不辞而别了,不管怎么说,他和夏青莲之间曾经相爱过,自己之所以无法挽留她的离去,是因为当时自己混得太窝囊了。
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既然自己不能给夏青莲带来幸福,那么自己又何必介怀她的不辞而别?
唐一山站在鱼塘边,抽完了一支烟,望着鱼塘一偶处的莲花水域微微发怔,此时的季节哪有莲花呢,晚风习习吹来,只有数颗嫩嫩的莲蓬,隐现在碧绿的荷叶之间。
这时,鱼塘岸边飞奔过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快到唐一山身边的时候,小伙子忽然踉踉跄跄的扑倒在地,:“一山哥,俺爹………俺爹………他快不行了,要………要见你。”
唐一山一看,原来是老支书唐老栓的儿子唐小虎,他急忙快步上前,扶起他,问:“虎子,你爹的身子一向都很硬朗的,怎么会不行了呢?”
唐小虎扯起唐一山一路狂奔,边跑边说:“没时间说了,快跟俺走!再晚点儿的话,恐怕就见不得俺爹最后一面啦。”
今年六十来岁的唐老栓原本是唐家村村长,老伴过世的早,家中只有晚得独子唐小虎,后来乡村行政改革而设立了村委会,取消了一村一村长体制,唐家村列为行政村,唐老栓被推举为唐家村村委会村支部书记。
唐老栓还没干几年呢,咋说病就病倒了呢?
唐一山到了老支书家中,此时的老支书精神恍惚,脸如白纸,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看到唐一山来了,老支书一双浑浊暗淡的目光有了些光亮。
唐一山想伸手搀扶唐老栓下床:“老支书,俺这就送你去医院。”
唐老栓费力的摇摇头,断断续续的说:“一……山,……别瞎……折腾,俺的……病俺心里清楚,已经没……得救……了……”
老支书断断续续说话的时候,从枕头下摸索出一张纸来,“一山,萧副……镇长已……经批示你接……任村支书……”
“让俺当村支部书记?”
唐一山难以置信,满脸震惊!
按照常理来说,即使唐老栓退位,应该由村支部其他党组成员接任啊,再说,不管是谁担任村支部书记,都是要经过镇政府相关部门考核的,那萧副镇长她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就大笔一挥批示下来了呢。
况且,他唐一山根本就不是村委会的党组成员,根本没有资格担任村支部书记。
唐一山还想继续再问,却听唐老栓依旧断断续续的说道,“一……山,以后…你见到萧副……镇长就……知道了……唐家……村的父老乡亲……就交给你………虎子也交给你啦……”
唐老栓说到这,侧过身子,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唐一山为难的说:“老支书,不是俺不想当村支书,俺是怕辜负你对俺寄托的深深厚望啊!”
一旁的唐小虎一边轻轻抚拍着他爹的后背,一边急忙对唐一山说:“一山哥,你赶快答应俺爹啊,俺爹可是硬撑着一口气才遏到现在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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