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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云台祭天

风云骸 未妖 4963 2024-03-25 19:04

  

柳儿巷在金川的西南角,和当年威慑八方的风云台道场只有一条横街所隔。

这里多是勾栏酒肆,是出那些下三滥的地痞,赌鬼和臭流氓的地儿,更是出了名的穷。

穷成什么样?

你啃过草根么?吃过两脚羊么?嚼过那吃一口三天都拉不出屎来的观音土么?

不过那是金川的前几年了。

五年前,那时的金川还笼罩在妖道祁陆的阴影下,任谁不知道那妖道仗着灵力通天,挟持天子,把持朝政,祸乱天下,奸佞至极,惹得整个金川民不聊生,到处横尸遍野,整个金川城的人全都活在水深火热中,生怕自己随时被那妖道抓去祭天。

然而,祁陆死了!

祭天而死。

死在当年他亲手造的风云台上。

任谁都没想到,那沾染了无数生命鲜血的祭天台,最后一位被祭天的人竟然会是它的建造者!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已过五年。

当年的威慑天下的风云台早已被拆净踏平,就连当年的道场如今也被一个个摆着的小摊位所占。

听人说,是太子觉得这风云台上枉死去的人命太多,怨气阴气太重,所以才拆了风云台弄成了个闹市,用来镇压那些怨气。

“怕是他祁陆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死在自己建造的祭天台上吧!报应啊!哈哈哈哈!”

柳儿巷子口,一座石桥下,摆摊的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的说着祁陆那些罄竹难书的事迹。

这已经是五年来,金川说的最多的事迹了。

每次听到祁陆的事儿,总会惹的一众围观上来的人齐声应和,纷纷大骂妖道祁陆死的好!

“当年他亲自把苏丞相祭天的时候,是多么猖狂啊。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葬送在这风云台上吧!”

“那祁陆就是个畜牲,苏丞相一家多好的人,不仅把苏丞相祭天,还连丞相府上下一百零七口通通屠了个干净,就连刚出嫁的大小姐也没放过。那可是刚过门的太子妃啊!是他徒弟刚娶的妻,就被他一剑穿心捅死了!听说只要是他祁陆杀人,绝对是连人家里一条狗都不会放过!下手之狠,令人发指啊!”

“让他祭天而死真的是太便宜他了,太子殿下下手着实轻了。”

钱爻叼着根蓍草,蹲在柳儿巷子口的大柳树下,一边看着脚边的卦摊,一边缩着头听对面说书的把那金川前任祭酒骂的狗血喷头,恨不得从祖坟里扒尸都不能解其恨。

若是这说书的讲的是旁人,钱爻说不定还得大声叫好,顺便狠狠地唾骂对方两句,可是当这书中人成了自己,那他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上辈子的我,有这么畜牲?”钱爻叼着草,想了半天在心里琢磨着。

风云台的确是他建的。

无数条生命的确是被他血祭的。

老丞相的确是被他亲手祭的天。

太子妃也是他亲手砍的。

金川差点儿灭国的境地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的确不是个东西。”

钱爻自己都忍不住啧了下。

十天之前,一觉醒来,时光就已过了五载。他也由前世的权侵朝野的祭酒大人,变成了如今无论是地位,还是身体都跟个弱鸡一样的钱爻了。

他的记忆还定格在死之前,和说书人讲的不同,他可不是什么被血祭而死,而是被挖心而死。

开玩笑!金川祭酒大人血祭,这份大礼哪个阎王菩萨敢收?

不过有一点说书人讲的倒没错,他的确是死在了自己亲手建造的风云台上。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又捡回来一条命,在这个壳子里又能在世上重走一遭,他自然是乐意高兴的紧。

这个壳子是柳儿巷钱家的大儿子,钱家五代都是算命的,一卦幡,两铜钱,三根蓍草,就是钱家五代的营生。

虽说是五代的营生,可钱家人却半点儿都没有算卦的真本事,钱爻的爷爷是因为多喝了二两酒,淹死在了小河沟里。

钱爻的父亲就更丢人了。

因为给人算卦的时候,忍不住色心,多摸了几把小妇人的手,被妇人的夫君看到给打断了条腿,抬回去没几天,就吓得没了命。

因着死了夫君,钱爻的娘也卷了钱家的银子跟一个屠夫跑了,只留给钱爻一个祖传吃饭的本事,一卦幡,两铜钱,三根蓍草。

可以说,钱家在这柳儿巷根本就没什么面皮可言。

所以钱爻在大柳树下蹲了一上午,愣是连一个来算命的都没有。

日头已经过了午时,家里的小萝卜头估计还饿着肚子呢,钱爻收了卦摊,掂量着手中仅剩的两枚铜钱打算买两个馒头回去填饱肚子。

然而刚转过身,猛然就被一道急急匆匆的身影猛然撞上,钱爻胳膊一疼手指一松,手中的铜钱顿时掉落下去,骨碌碌的滚动着在人群中失了踪迹。

钱爻看着那消失不见的铜钱顿时心疼得紧,那可是钱家祖传了三代的铜板啊,他还指望着买两个馒头呢,就突然这么没了。

“站住,别走!”

“把我铜板还回来,不还钱你哪都别想走!”钱爻反手扯住那个身影,猛地一拽,愣是把那个着急要跑的人给扯了回来。

被拽着的人回过头紧皱着眉头,一脸的怒气,等看到了钱爻之时,面色之上又带了几分厌恶之色。

“姓钱的?你还敢在这蹲着呢?咱这柳儿巷都是让你这种招摇撞骗的人给败坏了名声的。滚回去!别耽误老子的急事儿,不然老子抓你吃牢饭去。”

钱爻拧了拧眉头,慢慢的把这个人跟这身体里记忆的一个人物挂上了钩。

这人名叫胡勇,是金川城一个小小的衙役,柳儿巷就是在他手中掌管,品行倒是还不错,就是脾气有点儿坏,性格有点儿急,对不待见之人,表现的尤为明显,钱爻就是这个极不受他待见之人。

“呵,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摆摊了?咱们出来摆摊的,可都是交了两个大子的,钱我交了,你凭什么让我走?就算你是这块儿的管事,也得按规矩办事儿吧。”

钱爻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倒不是他那满面的怒容,而是他那额头之上的黑印,黑压压的一片,可以说是乌云盖顶也不为过。

钱爻一双眸子在胡勇身上打量了一下,果真是官差,身上还带着点儿煞气,虽然手上有过人命,但是没有什么冤气缠身,也就是说没有杀过枉死之人。

他这身带煞气,平日里倒是不容易冲撞什么邪祟,只是如今那煞气倒是被那黑色的印记压了一头,怕是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不好的事儿吧。

胡勇眉头紧皱,心道这钱家小子莫不是改了性子,平日里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倒是敢这么大胆子跟他对峙起来了。

胡勇不由得抬眼正经的看了一下他。

这钱家小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岁,红线束着发,穿着一件钱家祖传的补丁道袍,他五官生的普通,只有一双狐狸眼算是上成,修长的眼尾微微上扬,笑起来的时候,眼角都带着荡漾,有点儿勾魂摄魄。

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的一双眼睛,竟然长在了这么普通的一张脸上!

“按规矩办事儿?就算你交了两个大子,可你到处招摇撞骗,我怎么不能把你带走了?子承父业,钱家人,还真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子承父业那四个字咬在了胡勇的嘴里,格外的重。

知道了钱家那些历史的钱爻,又怎么能够听不出来这人嘴里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这话您可就说的过了,祸不及儿孙,那两位的债,不应连累到我身上,至于我是不是招摇撞骗,你空口无凭说的可不算。”

钱爻叼着嘴里那根草,依旧笑着道。

也不知钱家人究竟做了多少坑蒙拐骗的事儿,如今在这儿柳儿巷,钱家人的名声愣是落得和祁陆差不多的地步,已经快到了人人喊打的境地。

他不过摆了三天的摊子,就已经被砸了两次,算上今儿这个,已经算是第三个了,不说一个铜板没挣到了,就连这卦幡都已经补了两次了。

“呵!你们钱家人四代都是骗子。怎么?如今到了你这儿就改了命了?”胡勇真的有点儿生气了,说出来的话,也着实带着怒气。

钱爻又怎么会不清楚钱家人招摇撞骗的名声在柳儿巷里根深蒂固?

然而他又不是钱家人,怎么可能肯一直替钱家人受这窝囊气?

自是要为自己正名的。

“既是如此,不若你我且赌上一局……”钱爻抬了抬眼皮,看了胡勇一眼,然而他话只说了一半,就直接被胡勇打断了。

“老子忙着呢!没那个功夫理会你这个骗子,还赌一局,你若是再拉着老子不让老子走,老子立刻就送你去牢里吃牢饭去!”胡勇是真的急,他眼下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连收拾这个骗子的时间都没有。

“莫急。”钱爻抬起眸子看了看他额头上的黑印,手指微微一掐,看着胡勇的眼神又有了深长的意味:“勇哥,若是你这如乱头苍蝇般的胡乱找人,怕是令千金永远也找不回来。”

一句话,顿时让胡勇整个人神色都变了。

他一把反手拉住钱爻的衣领,一手摸上腰间的佩刀,反手抽出直接把刀架在钱爻的脖子上,一道血色瞬间从钱爻的脖颈划出,胡勇只需再进一步,瞬间就能让这人人头落地。

“说!”

“晴晴失踪是不是你做的?”胡勇一双眼睛通红,盯着钱爻的眼神活脱脱像是要把他杀了一样。

钱爻抬起手,指尖轻轻夹起压在脖颈上的那把刀微微一动,那把被胡勇死命摁压住的大刀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被推开了。

“啧,竟然出血了。”钱爻指尖掠过脖颈沾染些许血色。

没了祁陆那具躯壳,流出的血也不过是普通的,倒是不用再担心会出现什么异想。

“快说!我的女儿究竟被你弄去哪里了?她还是个孩子,你若是恨我,且对我下手便是了,何必如此下作对一个孩子动手。”胡勇依旧举着刀,然而却半分再也近不了钱爻的身。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面前这钱家小子究竟用了什么邪术,竟然让自己不能靠近分毫,然而这并不能够让他就此放弃,哪怕就是搭上自己这条命,他也得把晴晴找回来。

“胡勇。”钱爻挑了下眼尾,轻轻看了面前那一脸怒容之人:“我一日只卜三卦,今日还未得开门生意,你不若卜上一卦。”

胡勇此刻弄死这人的心都有了,还能想卜什么卦!

“姓钱的,你……”

“急什么?”钱爻扬了扬眉。

“或许这一卦能帮你找到女儿的下落也有可能呢。”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一双眸子微微一眯,微微撇了胡勇一眼,愣是让胡勇整个人都感觉到喘不上息来。

胡勇心头一惊,愤恨的眼神狠狠的盯着钱爻,末了只能咬碎了一口牙:“算!”

“小本生意,一卦十文钱,概不赊欠,还请您先付卦钱。”说着钱爻伸出一只修长雪白的手,往胡勇面前一伸。

胡勇气的血气又涌上来三分,要不是手里的大刀近不了这人的身,他必是一刀已然砍了上去。

然而,如此情景,他只能认命的从怀里掏出十个大子,放入钱爻的手中。

卦术里有用龟壳算的,有用铜钱算的,有用蓍草算的,也有用卦签算的,各种算法应有尽有。

只不过这些手段钱爻却是没用过。

无他,只因他前世一枚乌骨骰就足够算尽天下事,何曾对这些手段多看过一眼?

然而如今他早就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祭酒大人,那枚算尽天下事的乌骨骰在他死后,也不知落入了何人的手心。

钱爻摆弄着新到手的几枚铜钱,摩挲来摩挲去,就跟摸着自己情儿一样。

妥了,馒头有着落了。

钱爻把掌心里的九个大子放进怀里,只留下一个铜板依旧放在掌心。

“抬手掷下这枚铜钱,往上一抛,然后打开手心即可。”钱爻看向胡勇开口道。

胡勇如今哪里信他是算命的,只是想到女儿可能在这个人手上,无奈只能跟着他的说法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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