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前厅。
封屿玄抱着依然昏睡的洛酒歌在前厅等着,随一见自家王爷从下了轿子就抱着,也不知要等多久人才到,怕王爷累着,于是上前伸出双臂:
“王爷,让属下来吧。”
封屿玄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不必。”
随一委屈,随一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所幸等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等来了洛丕泰一行。
“见过王爷!”
封屿玄作为大姜唯一一位异姓王,洛丕泰也就上朝的时候偶尔能见到,那也是远远地瞧上一眼,只觉得阴冷不定,难以捉摸。
今次近距离瞧见了,只觉得他虽威严莫测,但脸色苍白如纸,浑身上下隐约透露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气息,看来传闻不假——封屿玄命不久矣。
见礼过后,还未等封屿玄开口,洛丕泰就单刀直入了:
“敢问王爷是在何处遇见的小女,小女这是怎么了?”
封屿玄瞥了一眼他的神色,避重就轻:
“累着了,昏了过去。”
洛雯昌眼尖,一眼瞥见了洛酒歌裸露在外的侧颈,那里有一小片青紫,暧昧的痕迹昭然若揭。
“呀!姐姐的脖子……”
沈氏紧跟着凑上了前:
“呀,这个痕迹,酒歌莫不是已经……”
话虽只说一半,但意义明显。
随一上前将佩剑出鞘一半,横在了两人身前:
“放肆,王爷未召,岂有尔等妇孺说话的份儿!”
二人霎时住了嘴,被洛丕泰呵斥了下去。
封屿玄语气微凉:
“明日早朝,本王就让圣上给洛相府上拨一两个教养嬷嬷,替府上做一份当家主母的分内之事。”
言下之意,相府的当家主母形同虚设。
洛丕泰虽心有不服,但哪敢触封王的霉头,只咬牙称是。
见他还算乖觉,封屿玄也懒得再多说,只给了随一一个眼神。
随一收了剑上前道:“洛小姐的寝房在哪儿?劳烦洛相带个路。”
“这……王爷这边请。”
酒歌尚未出阁,由一外男抱进闺房实在不像话啊,但他又不敢忤逆,踌躇了须臾就也带人往青玉阁去了。
送完洛酒歌,封屿玄就回到了他们来时的软轿内,随一去吩咐青玉阁的下人去请大夫,所以迟了几步才跟上,不过他自认做得特别贴他家王爷的心意。
软轿内,封屿玄端坐着,凝神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经脉状况,良久,轻轻舒了一口气,吩咐:“随一,去请儒聿。”
随一震惊了,王爷自身中蛊毒从战场退下来之后,儒聿神医每七天来一次封王府看诊,三年如故。但上次被王爷臭骂一顿赶出了王府之后,已经三个月没来了。
上次被赶出去的时候儒聿说,王爷病入膏肓,已经不需要他再来了。
如今王爷忽然吩咐去请儒神医,想来定是王爷的身体有转机了!
随一惊喜非常,赶去儒聿府上的时候脚不沾地,几乎用飞的,到了之后二话不说,撸了人就走,儒聿被他轻功带着,一路颠簸,额冠都颠歪了。
一路“飞”到了封王府封屿玄的居所——清辉园,儒聿的脚才踏踏实实地站到了实地上,这一路的颠簸令他直想吐,站定了缓了缓,他张口就骂:
“粗鲁!你们行伍之流,真是粗鲁!”
儒聿出离愤怒了,想起来上一次被赶出去的狼狈,又觉得委屈。
他还要再骂,转身看见会客榻上端坐着的封屿玄,只得忍住了,上前见礼。
“瞧瞧,兴许有转机了。”
封屿玄将手腕放在榻前的桌子上,示意儒聿上前诊脉。
儒聿诊脉诊了须臾,眉头紧锁,又诊须臾。
随一在一旁急得要跳脚:
“儒神医,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啊,皱什么眉!”
正主倒一直是一副淡漠地模样。
“嘶……你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有转机?”
“只是暂时压住了,不过这个药如果一直服用的话,倒是能帮你缓个十年八年的命。你把药拿给我研究研究,我碰碰运气。”
儒聿说得一脸诚恳,神药对大夫来说,无异于酒鬼遇佳酿。
“这可给不了你儒神医,王爷这药啊,是活人!她……”
左相府嫡女,妙龄少女,还长得花容月貌。最关键的是,他瞧得出,王爷待她,很不一样!
“随一,送客。”
随一兴奋的声音被打断,封屿玄声音冷淡,不辨喜怒。随一霎时住了嘴,带儒聿出去,一路上任凭儒聿怎么旁敲侧击的问,也不敢再多透露半句了。
书房内,封屿玄端坐着,手指轻轻敲着铺了厚厚绸布的桌面,神色莫辨。
想起随一查到的资料,那小哭包,洛酒歌,似乎跟四皇子有婚约?
他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异姓王,认的义弟,虽没有血缘关系,但论辈分,四皇子见了他,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尊一声皇叔呢。
左相府,青玉阁。
雕梁画栋的梨花木床上,躺着一位红衣少女。
少女正在沉睡,小巧的嘴巴微抿,眉心高耸,汗湿了额角。
“啊!”
洛酒歌惊呼出声,从梦中惊醒。
她愣神好一会儿,才从方才的噩梦中惊醒,梦里,她又重新经历了一遍重生之前万蛇噬心的痛楚,那恨意几乎要冲破胸膛。
看着四周一应摆置,她认出了这是她在相府的闺房。
往事在脑海里回荡,感觉全都蒙着一层纱一样——这重生的感觉好不真实。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一个身着青色衣裙的小丫鬟听见动静,急急慌慌的跑了进来,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糖糖,你慢点,别惊着小姐。”
后面跟来的那个明显稳重些,她轻嗔着糖糖,一边挽起洛酒歌床边的帷幔。
“小姐,感觉好些了么?”
“玉芙……糖糖……”
洛酒歌喃喃着二人的名字,一把抱住,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是玉芙和糖糖,她前世最亲近的两个人,后来玉芙因为常劝她少跟姜曲阳来往被她冷落赶走,之后听说被辗转卖到了烟花柳巷,磋磨至死。而年纪较小的糖糖,为了帮她救姜七,坠海身亡。
所幸上苍怜她,让她重来一次,这一次,她必护她们平安!
见小姐哭得伤心,玉芙心里一凛,赶忙吩咐糖糖去请大夫,自己则蹲下身,轻轻握着洛酒歌的手,温声软语:“小姐,你怎么了?”
洛酒歌一遍喊住往外跑的糖糖,一边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
“糖糖,糖糖回来,我没事,我有话跟你们说。”
前世她被洛雯昌污蔑跟山匪苟合,衣衫凌乱的在相府门口被管家洛东来捡了回去,之后在家里祠堂被水泼醒的,她爹根本不问三七二十一,扬起鞭子就打,直把她打昏了过去,后来还是玉芙让糖糖趁机溜出去请来了老夫人,才把奄奄一息的她给救下来,那之后,她硬是病了三个月才见好。
而今醒来就是在自己卧房,这中间一定是有了什么偏差。
“玉芙,我,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姐是被封王爷抱回卧房的!老爷、管家,一堆人跟着,她们说,说小姐跟山匪私奔……糖糖还以为……还以为小姐怎么了呢,吓死糖糖了。”
玉芙还没开口,就被迫不及待的糖糖抢先。
“小姐你被二小姐带走之后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会跟封王爷在一起?”糖糖还在喋喋不休。
洛酒歌脑子有些懵,前世她根本不认得封屿玄,山洞寒潭里昏了过去,醒来就面临一顿毒打,可见前世封屿玄根本没有管她。
那这次,为什么管她了?因为她这次学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