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年少,亭台楼阁银装素裹,心中只得一个“玩”字而已。
新年在即,大战告捷,陈国送了位美貌公主前来和亲,皇帝大悦,设宴宴请百官,可带家眷入宫。
旨意接到后,我欢呼着跟随爹爹和娘亲进宫凑这场空前的热闹。
那年的雪下的格外大。
就是在那次,我遇到了他,我心中一生的刻骨铭心。兮洛。
大堂之上,皇帝金冕流苏,宝石玉扣,金黄色明黄龙袍黄的耀眼。他身侧搂着一位娇弱美貌的女子,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服饰与周边有异,该是那位和亲而来的公主。
皇帝今年少说也有五十多岁了,皇帝的大公主儿子都八岁了,太子的妾室所生的娃娃也跟我一般大了。那位公主,做皇帝的女儿都还小,如今,却做了他的妃子。
看看那位公主,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当时年纪小,并不知晓这种感觉是对那位公主的怜惜,加上宴间一片歌舞升平,敬酒声,献媚声,合在一起吵的人头疼。
于是便动了出去看看的心思。环顾四周,爹爹在和官员们交谈,娘亲在和夫人们说笑,丫鬟们个个垂首敛目,身边各家的公子小姐众多,并没有人刻意的注意到我,很好。我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檐下琉璃灯火摇曳,小雪纷扬轻落,寂静了大殿中的觥筹交错。
一出殿门,一阵寒风吹来,冻的人瑟瑟发抖,还好顺手带上了披风。
“呼,终于出来了,还是外面清静。”我一边躲着怕丫鬟们寻找,一边偷偷往走廊上溜。好想看看皇宫是长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如他们平时所说的那般富丽堂皇。
沿着大殿,周围一片艳红。屋檐下的灯火照着附近的景色,万点白中一片红,如火的梅花在飞雪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清冷无边。
跳出走廊,脚踏在不染纤尘的白雪上发出“咯叽”的声音,觉得好玩儿,便踩得不亦乐乎。正在乐不可支之时,猝不及防间撞上了一堵软墙,吓得我噔噔退后几步。
“你没有事吧?”那堵软墙突然开口说话,软软的语调,软软的声音。月光透过梅花的枝桠撒下来,我才看清这是一个人。
由于背光,并看不清样貌,但看那身量,约莫也是五六岁的年纪。
“你,你这个娃娃,怎的站在这里吓人!”我惊魂不定的怒视着他。寒风过去后,宫灯明亮了些,我这才看清楚他的样貌。
胖嘟嘟的小脸,粉面捏的似的鼻子,粉嫩嫩的小嘴微张,灿若星子的眼睛正看着我。被周围一片红色缭绕着,越发显得可爱。不知怎的,突然之间就感觉脸上发烫了起来。
“抱歉,吓到你了。里面太酒气太过,出来透透气。”那男孩子双手负在背后,转首镇定的看着周遭的艳红梅花,又道:“外族野心蠢蠢欲动,只一位公主而已,就让一众臣子忘了外患,纵情声乐,我大雍江山,危也。”
我怔住,当时我才五岁,并不懂得忧国忧民,每日所做的也是玩乐,突然有一天,有个跟我一般大的孩子,在我面前如此老气横秋的叹息,着实让我受到很大的震动。
我有点不懂的问他:“我大雍打跑了外族,他们还送来了国主最疼爱的公主,我们已经得胜了,你为什么会想那么多呢?”那时,我是真的不懂。
他没有回头,充满稚气的声音被寒风送来:“养虎为患,一头猛虎,即使暂时驯服了它,你又焉知等它元气恢复之后不会择机弑主,斩草,就要除根。”明明只是一个六岁大的孩子,为何说的话会如此不带一点感情,生生激起我一个冷颤。
我有些蒙了,为何不给别人留一点机会呢?若那头猛虎是真心臣服,那杀了它,不就妄造一场杀孽么?悬崖勒马,为时不晚。这个人,怎的心肠歹毒如斯!
直到最后的最后,我才明白,即是猛虎,就断断没有臣服的可能,那时,我是如此痛恨我此时的想法,和接下来的话。
“谁都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机会,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有如此歹毒的心肠,长大之后,可还了得!”我如此一番话说的正气凌然,可那人也只是回头蔑视的瞥了我一眼而已。
“无知者,不欲与之论也。”说罢,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我被他一句话气的七窍生烟。
朝着他的方向喊道:“我可是当朝丞相之女!你敢留下你的名字么!”
“太傅府,兮洛。”他的声音并无起伏,伴着满天雪花和阵阵寒风吹拂过来,而那个名字,从此在我心中生根发芽。
兮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