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铲屎官?”夏宸音今日依旧是简单的纯白色卫衣外加一条牛仔短裤,偏红色的长发被简单地束了丸子,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出尘。冷眼看了片刻,便转身准备离开。
“美女!姐!姑奶奶!我错了!你这张天仙似的面容怎么可能和铲屎官扯上关系呢?”被吊了一夜的秦沅整个身体都快没知觉了,心里苦,“你放我下来吧!”
“今天该上班了。”夏宸音背对着他道。
“没问题,只要你放我下来!”不懂得及时认错的猫不是一个好天师,“加班都没问题!”
“所以折腾一圈图什么?”天气不错,老鬼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趴着晒太阳,见被裹成球的秦沅被提出来,也是不太理解自家崽的脑回路。
“图痛快!”
夏宸音疾病缠身,整个人都没什么肉,双手更是细长,骨节分明,能清晰的看见苍白的皮肤下,血管的纹路,给人一种另类的美感。
正在秦沅出神之际,自己身上的毛线已经被全部解开,只闻秦沅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冷哼了一声,疑惑抬头,竟是看见了对方淡漠的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出息哦~”老鬼在一旁摇摇头,不忍直视。
“啊?”秦沅没反应过来,正想开口询问,只见夏宸音拿出张纸巾,盖在了他脸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又流鼻血了!
“哟,老秦,现在什么感觉?”见夏宸音离开,老鬼爬到秦沅身边,戳了戳他胖乎乎的小爪子。
“挖个坑,把我埋了吧!”太丢猫了,秦沅将脑袋埋进胸口,两只前爪子扒拉着自己的耳朵,不想见人了。
……
所谓的上班,就是每天按时出现在城隍庙,待在神像后面,听村民发发牢骚,然后选至少三个合理的要求,帮他们实现。
“哦,伟大的秦阿拉丁神灯沅,你愿意实现老鬼三个愿望吗?”
“滚!”
神像后的空间不大,刚好有一个蒲团够秦沅趴在上面,还能腾一块儿地方给老乌龟。
“唉,神也挺与时俱进,也不知道酆都有没有网线。”老鬼伸出爪子戳了戳面前的iPad,“可惜,只能看寺庙的情况,不能换台。”
秦沅在一旁,端着农民揣,一脸冷漠。他又被夏宸音拎了上来!明明第一次是抱着他的,为什么之后就再也没有软软的埋胸福利了!
“唉,第一天上班,高兴点儿!”老鬼扒着秦沅靠后肢立起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拍了拍了秦沅的脑袋,“看,你的信徒来了。”
修复后的神庙干净宽敞,四处都给人一种神圣感。
来人是个年轻小伙子,衣着干净整齐,神情严肃,认真地上贡点香,然后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
“城隍大人,前年有个老板卖给我一棵人参果树,说好今年夏天能结果,但现在一个果子的影子都没见到,您能去帮我看看怎么回事吗?”
“……”请愿者的愿望会自动生成一块小小的木牌出现在秦沅面前,他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东西,抖了抖胡子,一掌拍飞,“自己找镇元大仙去!”
“哈哈哈,也可以问问悟空,诶不对,有些地方的城隍就是土地爷的意思,这么说起来,也确实可以找你问问。”老鬼笑道。
“闭嘴。”
日上三竿,前来供奉的人逐渐多起来。
“城隍爷,我每天晚上都要打蚊子打到凌晨两点,你能不能让蚊子不要来我家?”
少年,有种东西叫蚊香!秦沅想也不想,再次将木牌拍飞。
“大人,我老婆做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你能让他厨艺长进一点儿吗?”
有点吃还嫌,自己做去!
“过几天偶像要到咱们村拍戏,城隍爷你能不能让他爱上我,死去活来的那种?”
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城隍爷可不可以把我身份证变好看点,我妈拿去相亲,就没一次成功的。”
你别用身份证啊!
“买了彩票,希望能中。”
现实点,少年。
“那个……大人,您、您能让我恢复年轻时的雄风吗?我媳妇儿最近对我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
你可能养了匹野马。
“希望儿子儿媳再给我生个孙子。”
你倒是跟他们说啊!
“城隍爷爷,我想要一个哆啦A梦!”
孩子,谁不想呢?
“能不能不要有白天,我想痛痛快快睡一觉。”
南极欢迎你。
……
“喂!老秦,你牌子不要了?”
无聊的祈祷听到最后,已经能主动从耳后溜走,数着时间下班的秦沅,时间一到,“咻”的一下,便从庙里窜了出去,困了一天浑身僵硬,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活动活动筋骨,然而还没出庙门,就撞上了夏宸音白皙的大长腿。
“你需要在今日零点之前,帮你选中的请愿者完成心愿。”
“啥?还有时间限制?”秦沅三步跃上房梁,可怜兮兮地抱住自己的尾巴,耳朵受了一天的摧残,他现在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动,“大画家,不能缓缓吗?”
“如果你想烟消云散的话。”夏宸音将好不容易爬出来的老鬼提起来放在香案上,看了看他拖出来的三块木牌。
三个愿望都不难,一个是老太太想自己的儿女放假回家看看,一个是某家赖以生计的药田没了生机,还有一个便是孩子想要一个哆啦A梦。
“喵!”秦沅咬了咬自己的尾巴,自我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跳到香案上,抱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托梦符我会,小孩子的事情也没问题,你就说说药田的怎么办。”
“用神庙后石井里的水灌溉一次。”说着,夏宸音朝秦沅伸手,准备带他去找石井,不料后者反应迅速,竟是顺着她的手臂,攀上了她的肩膀。
“你要是再敢拎我脖子,虽然你是女孩子,我的爪子可不会留情了,哼哼!”秦沅体型偏小,稳坐在夏宸音消瘦肩膀上完全没有问题,故作凶狠地伸出一只肉垫,露出尖锐的利爪在他脸侧晃了晃。
夏宸音依旧冷着眼看了看他,未做多言,收回手,朝神庙后方走去。
“药田在哪儿?”
“左侧那座山山顶。”
“我要怎么把水弄过去?”秦沅目测了下距离,就算他健步如飞,这来回一趟,都起码得一个半小时。
“那儿有水桶。”夏宸音指了指石井的方向。
“大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吧?”秦沅顺势望去,石井上确实有一个木桶,大小跟他大学寝室里的漱口杯一样,“靠这个东西!别说今天零点了,到明年这个时候,我都不一定能把那片药田灌溉完!”
“与我何干?”夏宸音伸出一只手,顿了顿,用两只手将秦沅放下来,“我只是来通知你,剩下的,是你的事情。”
“你以为你是NPC发任务吗?”秦沅抖了抖落在自己身上的小叶子,将老鬼背到自己背上,“要你何用!老鬼,咱们走!”
傍晚的风,依旧带着热气,吹走掌心里一根白色的猫毛。
“你什么时候画了这么多托梦符?”回到七仙院儿,秦沅拖出自己的布包,里面厚厚一叠黄符,各种乱七八糟的都有,托梦符亦不少。
“想当初,为了养你,奔走江湖,多少辛酸泪。”一边儿清点自己的家当,一边夸张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
“你那充满黑历史的行骗之路就不要再提了!”老鬼帮忙将符纸分门别类的放好。
“怎么就是行骗之路了?我这些符难道没用吗?每个顾客用了都说好,OK?”秦沅一爪按住符纸,咒语起,一纸符火,引相思,去他乡。
“真的好,会一个回头客都没有?”老鬼翻了翻白眼,“这个好解决,其他两个怎么办?”
“哼!事情都完美解决,当然不需要回头。”符火燃尽,秦沅甩了甩尾巴,起身往厨房悠去,再回来时,竟如人形直立行走,两只前爪稳住顶在头上的一叠黄豆,宛若黑琥珀的眼珠子里,透露着兴奋,“接下来,就是见证我黄豆豆兄弟们的力量了!”
“太敷衍了,老鬼要是那孩子,都懒得理你。”天色渐晚,残阳暖风,老鬼趴在一根隐蔽的树枝上,耐心地陪围着他蹦蹦跳跳的黄豆豆们玩耍,风清拂,带来一阵桂花香。
“所谓哆啦A梦,不过是孩子们一个美好的梦而已。试试我新做的这个弹弓!”
而在一猫一鬼的对面,一栋三层楼房内。乖巧的孩子正伏案完成今日份的作业,突然听见“哐”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窗户上,引了他的好奇。
推开窗,视线所及,楼下的院子里,一地落花。
“妈妈!”孩子激动地找来家长,眼睛里藏不住的欢喜,“是哆啦A梦!”
“这,咱们家桂花树上的花什么时候全落了?还摆了图形?”
“一定是城隍爷爷显灵啦!”孩子欢快的转了两圈,忍不住跑下楼,扑到一地落花中。
忽然,晚风起,落花随之舞动,在空中如蝶影蹁跹,如梦如幻。
“哆啦A梦变成桂花啦!”孩子将落在自己手心的桂花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这样他就可以一直陪着我啦!”
“风停了,回来吧,记得去山上谢谢城隍爷爷哦!”
“我会的!”
“这什么逻辑?”老鬼在树上看着孩子开心得像是得到了什么珍宝,有些莫名其妙。
“小孩子所求的东西,都很简单哒,无非就是希望有个神奇的小伙伴啦~你这种世纪老年人,当然不会懂。”秦沅指挥着黄豆豆们开始悄悄地撤退,踱着优雅的步子,乐呵呵地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撒豆成兵这个技能点过于万能了。”老鬼被黄豆豆们抬着走的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都说了朕掌一技可走天下,你还不信。”夜幕悄然降临,秦沅来到药田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半空了。
月色下,偌大的药田一片死气,原本茁壮成长的药草变得枯黄暗淡,奄奄一息。
“药田主人说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用,老鬼瞧着也没什么异象,怎么就都要死不活的?”老鬼扯了片叶子放进自己嘴里,味道也没什么不对,“老秦,你看出了什么?”
“你都看不出问题,还指望道行半吊子的我?”秦沅在高处找了块平坦的石头,端坐其上,尾巴无师自通地圈住两只前爪子。光影浮动,秦沅的右眼,竟似一汪墨谭,泛起层层涟漪。转瞬间,又恢复正常,悄无声息。
“你们在此处?”先闻熟悉的声音,随后,便看见夏宸音双手揣在腹前的衣兜里从夜色中走出来,看着悠闲的两只生物,问道,“井水呢?”
“慌什么,时间还早呢!”夜风微凉,秦沅意识放松下来,竟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梳理自己的毛,感觉很奇怪,但停不下来!
老鬼盯了他半天,总觉得自家崽,可能是回不来了。不等他开口,就听见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动静。
只见茂盛的杂草从里,冒出一根塑胶水管,紧接着是一颗又一颗小黄豆,蹦蹦跳跳地将水管拖到秦沅脚边。
“井水,这不就来了嘛!”秦沅拿出事先准备的黄符,放置在水管口处,心中咒语起,黄符竟是化作点点甘露,引水而来。
井水源源不断地从水管里冒出,秦沅立起身,一手抱住水管,一手放置在水管口处,水流瞬间喷洒而出,月华之下,宛若碎银,飘落半空。
“嗷呜!老鬼,好不好看?”秦沅抱着水管换着方向灌溉,得意地甩了甩尾巴,“这要是在中午,就是漫天的彩虹呀!”
“看着确实不错。”老鬼趁机也洗了洗自己的壳。
夏宸音站在一旁,看着玩儿得正开心的某只猫,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放在衣兜里的符纸。忽然,心念不好,侧身一避,却已是躲闪不及,被井水浇了个透心凉!
“哈哈哈哈哈!天气炎热,大画家,给你冲个凉,不要客气呀!”秦沅动了动耳朵,歪着脑袋冲秦沅卖了个萌,见后者眼睛危险了眯了眯,痛快地把水管一扔,溜了,“老鬼!快跑呀!”
“你!跑这个字太为难老鬼了!”老鬼心中一慌,走不了干脆把自己缩进壳里,不料小黄豆们再次返回将其迅速抗走,“难得个兔崽子还有良心!”
热闹过后,又是一片寂静。
“呵!倒是我多虑了。”见人已走远,夏宸音将符纸化尘弃之,低声浅笑间,身上已是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