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阴寿

我叫王晋，小名三狗，爷爷是个风水术士，他老人家年轻时专门给人消灾解厄收取报酬，到老了遭了报应，废了一对招子和一只左手。
　　我从小就跟着爷爷颠沛流离，他总带我去些穷乡僻壤的地方，最后在我十岁那年定居在了云贵山区，一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山村。
　　风水，阴阳，生死，鬼怪这是常人恐惧且敬畏的东西，我和他们打了六年的交道。
　　但一技在身我却无法施展，爷爷总是告诉我说时间还不到。
　　隔壁的张大妈入山撞了山魈，我只能看着她被那畜生折磨的不成人形。
　　村头的王小花，很善良的一个小女孩，我看着她百汇玄煞火，油尽灯枯，最终也只能在屋里等着她溺死的噩耗。
　　直到我十六岁。
　　这天，爷爷用脚踹醒在火堆边睡了一夜的我，随手扔了件衣服过来让我穿上，说我媳妇到了，让我跟他去接亲。
　　我正迷糊着，就听见村里一个庄稼汉吆喝着：“快来人啊，出怪事了，村口来了好多人，十几个新娘子呐！”
　　这时候一阵冷风迎面扑来，阴风透骨仿佛要在骨头里钻孔一样，我打了个激灵。
　　爷爷念念有词，笑容阴冷：“三狗，这就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那一行大约二十人，都是一个长辈带着一个女孩，女孩们都穿着大红色嫁衣，长辈们手中则提着礼品。
　　离得近，我也看出了不对劲，这群长辈年龄相仿，大部分还都鼻梁露骨，髋骨色青有损，明显的家道中落之人。
　　而这群女孩则是个个人身三火微弱闪烁，眉心黑气萦绕，血色若隐若现。
　　都是将死之人！而且都是横死！
　　我转头看了一眼爷爷，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爷爷向前一步口中喃喃念叨：“阴寿十二，二十六，十七……”
　　爷爷的眉头紧皱，我在他身边听得后背发寒，他在算这群女孩的阴寿。
　　人活一天阳寿就是一天，每个人有多少阳寿在阴司都有论定。而如果有人遇到意外横死，那么这人剩余的阳寿就会被阴司算作阴寿，要在那地狱之中将阴寿过完才能转世。
　　这些带着女孩来的长辈个个神情紧张的看着爷爷，直到爷爷轻吟一声：“二十八。白家人留下。”
　　一个一身落魄，手中礼品也仅仅是一袋子苹果的男子，猛地直接跪下，声音带着藏不住的颤抖：“白宇飞跪谢长安大师！”
　　爷爷的话落下，除了自称白宇飞的男子之外，那群人满是失望的带着自己的女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自称白宇飞的男子跪了好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来，拉着自己女儿的手来到我爷俩身边，激动道：“小子白宇飞，十六年前受长安大师点拨，今日携带女儿白灵前来。”
　　爷爷道：“有得就有失，我孙子的气运也不是谁都能带走的。既然要取我孙儿气运，你女儿需得嫁给我孙子，一辈子不能跟别的男人。并且，今晚就要拜堂洞房！”
　　我的心不由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眼那女孩。
　　白宇飞听闻诺诺点头，“小子明白，一切皆由长安大师安排。”
　　爷爷看了我一眼：“三狗，带你媳妇和老丈人进屋。”
　　我带着白宇飞父女进了屋，村里人想要来看热闹，都让我赶了出去。
　　我这会才有功夫打量起一身红妆的白灵。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苗条秀气，一双秋水眸子藏着好奇和娇羞，一张俏脸略施粉黛白里透红，如三月的桃花。
　　爷爷转过身来，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白灵，事情原由你可知晓了？”
　　白灵一听忙张口答应：“长安大师，我已经知晓，白灵自愿将阴寿借给大师的孙子，换一生平安富贵。”
　　爷爷笑了笑：“很好，借了阴寿之后你命中这一劫自然由我孙子挡下，我孙子身上的气运福报任你索取。”
　　“谢过长安大师。”白灵跪下恭恭敬敬的给爷爷磕了三个响头，随即抬头朝我望来。
　　爷爷的话让我大惊，“爷爷，可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为啥又给我啊！而且我好好地根本用不着。”
　　是一种邪门的法子，简单来说就是将一个即将横死之人的阴寿转接到另一个将死之人身上，十二年阴寿为一年阳寿。
　　先前爷爷说过白灵的阴寿有二十八，如果我借了她的阴寿就能够多活两年！
　　但这门法子却邪门非常，借了阴寿的人不但要替被借之人挡下必死的灾厄，并且死后必下无间地狱，这是真正欺天瞒地的颠倒阴阳的玄术！
　　爷爷冷哼一声：“我王长安自然有万全把握，就算判官亲自来了也奈我不得！”
　　一股从未见过的气势从爷爷身上散出，一旁的白宇飞喃喃道：“鬼眼圣手王长安，即便是瞎了眼断了手，王家长安还是那个跺跺脚就让玄门抖三抖的王长安啊。”
　　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白家父女都一脸祈求地看着我。
　　爷爷从屋子里拿出一堆彩纸，单手在彩纸上折着痕迹。
　　别看老头子断了一只手，却是手巧的不行，那一堆彩纸没用十分钟就变成六个十公分大小的纸人。
　　就见爷爷往彩纸上吹了口气，六个纸人顿时膨胀起来，这一幕看的白家父女入了神。
　　这是在扎彩。
　　扎彩是扎纸玄术的别称。据爷爷说，修炼这门玄术的顶尖术士甚至能扎出漫天神佛，那人也被称作圣手。
　　爷爷扎出的六个纸人分别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地府判官和那坐镇阴司的阎王。
　　“三狗，白灵一叩天地！”
　　事已至此我只能按照爷爷说的做，事后再去问清楚。
　　“二叩鬼神。”
　　“三叩先祖。”
　　三叩礼毕，骤然阴风大作，白灵惊叫起来。
　　“天青地冥，阴神借法，乾坤八极，炁（qì）造阴司。”
　　爷爷单手捏法诀，口中吟唱着召阴决。我察觉到一股磅礴的炁在爷爷身上涌动，四周顿时陷入无尽的黑色。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爷爷突如其来的一声将我内心的思绪全部清空，我知道这是清心诀。
　　“起！”
　　两个软塌塌的纸人突然立了起来，就好像突然充斥了神力一般。
　　“王家造桥白家过，不过桥头是路人！”
　　一截点阴笔从爷爷的手里飞了出来，就这么横在了两个纸人的跟前。
　　我是经历过这仪式的，早就弯下了膝盖，反观白灵冷不丁的磕了一下。
　　不过她倒是没有吭声，任由周围的阴风肆虐着。
　　“你们将手伸出来！”
　　按照爷爷的说法，我们两个都伸出了手，彼此覆盖在一起。
　　那纸人也重复着我们的动作直接印在了点阴笔上，整个步骤一气呵成。
　　“阴阳和合，天地同寿！”
　　爷爷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纸人开始自燃。紧接着我看到了一张生死簿突然浮现在爷爷手掌之下。
　　上面的文字苍劲有力，正是爷爷刚刚用点阴笔写出来的契约。
　　凡签订契约者不可违逆，命主王晋代替身主白灵抵挡灾祸，阴寿二载即刻生效。
　　“印！”
　　爷爷的话我不敢违背，的过程很有讲究，任何细节都不可以出现差错。
　　“阴阳薄上留姓名，公昭天地！”
　　这里就需要我们将各自的名字写在生死簿上，只不过需要用沾了血的食指，这样契约才能够有效力。
　　我和白灵各自在生死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随着最后一笔落成，面前的生死簿才慢慢化成虚影。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一尊判官法相出现，他左手持生死簿，右手执判官笔，笔尖骤然透红，出现一抹血色，他在生死簿上画上一笔后消失。
　　至此，仪式完成。
　　“寂！”
　　这时，我又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爷爷身上离去了。
　　正要询问，突然一阵意识放空的感觉袭来。我知道这是仪式结束后的连锁反应。
　　迷迷糊糊中，一道倩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是一身大红嫁衣的白灵！
　　周围尽是漆黑，猛地出现身穿红衣的白灵登时吓了我一跳。
　　白灵见到我，脸上出现一抹奇怪的神情，随后脸颊泛红。
　　我刚想说什么她竟然直接解开了衣服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