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杖杀春玉
"我瞧着飞鸾说得有理。府里这么多姐妹,兰妆与她走得最近,素日里飞鸾待兰妆也是极好的,无缘无故怎会欺辱兰妆?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雨,现在都没停。想来是春玉伺候不周,让兰妆淋了雨,又怕被问罪,才栽赃到飞鸾头上。方才她冤告飞鸾,兰妆几次呵止她都充耳未闻,可见平日里就不尊主上,阳奉阴违。正如飞鸾所说,她若忠心侍主,岂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盯着风雨入寒而不加以制止?我看八成就是她撺掇的。如若不然,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方才叶飞鸾孤军奋战的时候她看戏,如今叶飞鸾把梅兰妆主仆俩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又及时跳出来为叶飞鸾说话,不费吹灰之力又能卖叶飞鸾人情,一举两得。
叶飞鸾瞥了她一眼。
庶出媳妇却能掌中馈,在老夫人和三夫人的打压下仍能手握大权,自然不是软弱可欺的角色。
三夫人撇撇嘴,不再多言。
眼看老夫人绷着脸,无言以对,二夫人又道:"可怜兰妆幼失双亲,素来性子软弱,却不想给这等恶奴钻了空子,这般欺主犯上,实在可恨。若是就此含糊而过,岂非助纣为虐?来日兰妆还不定要受多大委屈。母亲既疼爱兰妆,不若再重新拨个好的给她就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老夫人已是骑虎难下,她心中恼怒,烦躁道:"你是当家夫人,你做主吧。"
梅兰妆一惊。
二夫人已吩咐道:"来人,把这个背主忘恩挑拨离间的丫鬟拖出去,杖毙。"
春玉扑通跪下来,慌乱拉着梅兰妆的裙摆哭道:"姑娘救我…"
梅兰妆求情道:"二舅母,春玉毕竟伺候我这么多年,今日也是一时糊涂,不若就饶了她这一次,让我带回去好好管教…"
叶飞鸾则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如今就敢暗害主子,你若宽纵了她便是把自个儿的命给她轻贱了,知道的说你善良宽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意纵容。表妹,当断则断,否则后患…无穷。"
她目光温和,眼底却尽是冷然尖锐。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梅兰妆心中惶然,踉跄后退两步。
叶飞鸾看似与她姐妹情深帮她肃清左右,实则借刀杀人断她心腹,她还得满心感激否则就是忘恩负义。最重要的是,这才仅仅只是个开始。
叶飞鸾已经知道她做的事,迟早要与她算总账。
梅兰妆惊疑不定,怒火攻心,慌乱异常,跌坐在凳子上,掩面哭起来。
旁人看在眼里,便是她因丫鬟背叛而伤心,又实在不忍苛责,故而落泪。
春玉何其了解自己的主子?看她那模样就知道这是要弃了自己,不可置信道:"姑娘,姑娘您救救我,奴婢都是听您的吩…"
话还没说完,梅兰妆红着眼道:"春玉,你自小跟在我身边,惯来有主意,我对你满心信任事事倚仗,便是知晓你偶尔有失分寸,也不曾怪责。可你怎能如此陷害表姐?还以我的名义…若今日表姐因此受责,岂非让我良心难安?怪我从前太过纵容你,才养成你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如今祖母和二舅母做主,我再不能徇私。你在我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放心,等你去后,我会好好安置你父母的。"
她满脸哀戚不忍,一副主仆情深却不得不公事公办的模样,实则拿春玉父母性命威胁,叫她闭嘴。
春玉未说完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口,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梅兰妆,眼里均是愕然和愤怒,浑身哆嗦,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到头来却终是有所顾忌,不敢揭露。任由两个粗使婆子将她拖了出去,沉重的板子一下下打在身上,有多疼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婆子进来报,"老夫人,春玉已经死了。"
梅兰妆一个摇晃,眼中又染了泪。
可叶飞鸾看得分明,她垂眸的时候满目都写着阴冷怨恨。
从小伺候自己的丫鬟,说舍就舍,由此可见这女人有多狠。
戏看完了,叶飞鸾道:"祖母,我瞧着表妹面色不太好,想来方才着了冷风有些不适,不若先让她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点头,"蔷薇,送表姑娘回春深居,再请个大夫来,为表姑娘切切脉。"
叶飞鸾插嘴道:"祖母,给我诊治的那位田郎中倒是有些本事,开的方子极好,前几日我病得那般沉重,几贴药下去便能起身了,可见他医术精湛。不若也照这个方子给表妹配几幅,好好调理调理,您也放心。"
梅兰妆又是一僵,看向叶飞鸾的目光几乎惊恐。
老夫人嗯了声,"也好。"
叶飞鸾笑道:"先前我病得重,子佩多抓了些药,还剩了两副,左右我也用不着了,呆会儿就着人给表妹送去,以免表妹寒气入体,沉珂积身。"
老夫人还没开口,梅兰妆便道:"表姐好意,我心领了,但表姐如今尚未痊愈,我怎敢用表姐的药?我不过就是身子骨弱了些,小小风寒而已,算不得大碍。这病有轻重,用药也可有度,万一有所差池,弄巧成拙,岂非枉费了表姐一番苦心?"
"说得也有理。"
二夫人适时的出来打圆场,"母亲,我这就差人请田郎中来给兰妆瞧瞧。"
老夫人应了,揉了揉眉心,道:"我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从畅心院出来,叶飞鸾和梅兰妆并行,梅兰妆道:"表姐病了一场,性子倒是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是吗?"叶飞鸾笑笑,"阎罗殿里走一遭,若再糊涂度日,岂非枉负了上天这一场恩赐?倒是表妹,需得打起精神来才是,若再这般柔善可欺,日后怕是少不得重蹈今日覆辙。表妹身子这样弱,可万万再伤心不得。若误了卿卿性命,表姑与表姑父泉下有知,不知该如何痛心。"
梅兰妆霍然抬头,怒道:"你--"
叶飞鸾捧着汤婆子,依旧从容微笑,话音一转,"前面就是分岔路口了,路上石子多,下雨天又打滑,表妹可要当心些,莫要再摔了跤落一身泥,病上加病可就不好了。"
梅兰妆又想起自己今早被子佩泼了一身水的事儿,气得满头珠钗铃铛摇晃,面上风度几欲散尽。
叶飞鸾凑近她耳边,"表妹如此防着我,是怕那药里也加了甘遂和藜芦么?甘草反甘遂,藜芦反玄参。你倒是真聪明,无声无息的就给我投了毒。左右我父兄如今不在侯府,你又有老夫人撑腰,即便将来事发,你也可以推脱旁人,或者干脆拉田郎中做替罪羔羊。"
梅兰妆眼中慌乱和愤恨一闪而过,"表姐说什么,我听不懂。"
叶飞鸾笑意款款,眼神冷若冰霜。
"这府里对我心怀恶意的不在少数,原本我也不敢肯定是你下手,故而以药方试探,不成想你痛失春玉后竟这般的沉不住气,立即就露出了马脚。"
梅兰妆惊怒交加。
叶飞鸾已退了开开,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森凉的话,"我这个人向来小心眼儿得很,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还回去。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表妹,你可得小心防范,保不齐哪日我一个心情不好就翻了你春深居的窗,来个暗夜杀人。到时候,你只能去向阎王喊冤了。"
说完这句,她便飘然离去,徒剩梅兰妆脸色煞白满目惊恐的站在那里吹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