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平日里冷清的村头现在熙熙攘攘,几乎是全村的人到了,还有邻村的人跑来凑热闹。
窦村,四面环山,一条大河擦着窦村的脚底呼啸而过,村里人多以种田养桑,捕鱼打猎,自给自足为生。
村头是村里平日用来宣布大事所用的场所,一条数十尺宽的大河从村头汹涌而过,常年都有人从这里失足落水,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打捞救人的时候总要去下游几十里外捞人,运气好的话,救上来还有一口气。
“打死她,臭不要脸的女人!”
“就是,该,让村长给她浸猪笼,不知羞耻,毫不检点,简直败坏了我们村的风气!丢脸丢到了邻村去了!”
“窦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贱货!上次我还看见她勾引我家男人,真是......”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一时不忍心收留他们兄妹两,喂出两匹白眼狼!”
......
人群爆发出一阵阵的嘈杂的叫骂声,令人闻之忍不住义愤填膺,恨不得手撕了这个败坏村名的千年祸害为好。
被人群围在中央的是一个模样凄惨的“人”,或许早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污浊的黑水从木蔻婧身上一滴一滴的往下淌,头发也脏的看不出原有的秀丽光泽,只是如杂草一般湿哒哒的搭在面前,遮住眼前这群人丑恶的嘴脸。
她只是低垂着头,白色的里衣上边血迹斑斑,污渍东一块西一块,有的地方已经被撕扯坏了,露出一小块白皙的肌肤——上边不是掐痕就是竹鞭抽打过的痕迹。
终于要结束了。
木蔻婧被缚住双手双腿,冷眼看着那群人“哼哧哼哧”的把山上的石块搬下来绑在竹笼上。
这是连夜做的竹笼,上边还有竹子的清香,锋利的竹边在她的手臂上、腿上、脖颈上割了好多细小的伤口,竹子那细小的毛刺插进皮肤,疼的钻心。
“那天晚上我起夜的时候发现我家老头子不见了,心中正起疑呢,走出门就看见她家灯亮着。”站在人群最前头的村长媳妇大声嚷嚷,像只刚下蛋的老母鸡一样耀武扬威:“我走进去一看,好家伙,三个男人在她房门口守着呢!呸!”
“各个抓耳挠腮的像个猴似的,这窦家寡妇也真是厉害,刚死了男人就这么急不可耐。”
“她自己勾搭男人也就算了,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不检点,还要勾引我们家木栓,真是气死我了,今天不给她沉河底去,我陈金花就算是无颜面对祖宗了!”
人群听见陈金花这番言论,立马就炸开了锅,开始还是小声的议论,最后声音越来越大,汇成了一句话:
“浸猪笼!浸猪笼!”
木蔻婧看见了笑的像盛开了花一样的陈金花,也看见了窦木栓畏畏缩缩的躲在陈金花身后,目光飘散的不敢看自己,还有窦佳青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盯着自己,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突然,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好笑啊,这里的人张口白牙,黑的说成白的,活得说成死的。
若非是自己刚过门就死了男人,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这群人,从小把他们兄妹二人当成免费的苦力,不仅抢占了他们原本就带来的钱财,还克扣用度,百般刁难。
后来大了点,哥哥便被窦三娘卖去黑窑做了苦力,自己也被窦三娘“卖了”个好价钱嫁给了山里的绝户。
现在这群人把他们二人所有的价值都榨干了,临到这时还要倒打一耙,污蔑起她来。
“咚”的一声,猪笼很快就被沉进了水底,没有溅起一朵水花。
好恨,恨自己那生而不养的亲生父母,恨自己刚过门就死了的丈夫,恨窦三娘,恨窦家村那群恶心的男人,恨自己不公的命运......
若人生还能再来一次......
大河水卷着水咆哮而过,河里已经半点动静都没有了。
村头的人站了会,很快就觉得无趣起来,三三两两的散开。
只有一些无知的孩童,模仿着刚才大人们的模样,有模有样的捡起石子往河里扔去,很快的也被赶来的家长呵斥走了。
原本熙熙攘攘的村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大河波涛滚滚的水声,似乎在述说着冤魂的怨气。
……
窦村,窦长胜家
“死丫头!怎么还在睡?又想要偷懒啊?”窦长胜的婆娘李腊梅嗓门是出了名的大,一嚷嚷全村的人都听得见。
“三娘,您别生气,妹妹才落河了九死一生从河里救了回来,就让她好生休息两天,这两天妹妹的活我来做行吗?”
男孩的声音还稍显稚嫩,其中的急切恳求不言而喻。
“她不做事?我们窦家不养闲人,既然她不想做事,那也没有饭吃,你自己看着办吧!”窦三娘刻薄的声音从门板传出来:“还有前几天青青看上了你妹妹那支白花花的簪子,就是那支刻了梅花的那支。”
“婧儿还小,长得没青青好看,还不如让给青青戴着。你和她说说,晚点给青青送过来,青青都快出嫁了,带过门去面子上也好看。”
木蔻婧皱了皱眉,窦三娘的声音?怎么会?他们宁愿从不认识自己,难道还会好心把自己从河里救上来?
乌黑的长睫缓缓睁开,女孩清澈无暇的双眼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怎么会......自己的手怎么这么小?手臂上的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也都统统消失了。
“妹妹?”
房门被推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伸了进来:“你醒了?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木蔻婧看着眼前在这个光不溜秋的脑袋,只觉好似一阵晴天霹雳:“哥哥???”
怎么回事?哥哥还活着?怎么看着还是这么小的模样?自己究竟是在哪里?
木源摸了摸头,跻身走了进来,悄悄的塞给木蔻婧半个馍馍:“嘘,我趁三娘不注意的时候拿的,你快吃吧。”
说罢,嘿嘿的笑了两声,很是憨厚:“这两天你就在床上好好休息,你的活我来做,我已经和三娘说了,不会短了你的吃的。”
木蔻婧拿过那半个馍馍,心里很不是滋味。
窦三娘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斤斤计较,把身边每一个人都算计的清清楚楚。这半个馍馍,多半是木源吃了一半然后偷偷藏起来的。
“妹妹,你快些吃呀,吃饱了肚子才能好好休息。”木源看着木蔻婧一脸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开始催她:“快吃呀,快吃呀。”
木蔻婧看了看他,笑了笑,默不作声的把馍馍往嘴里塞。
“怎么会不小心落水了呢?是不是窦由那小子欺负你?”木源心疼的看着妹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馍馍,语气忿忿不平:“谁欺负你了,你说,我去给你欺负回来。”
木蔻婧心里暖暖的,自从哥哥杳无音讯后,能再听见,再看见他,真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
“欸,妹妹你别哭啊,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没有被欺负,我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木蔻婧擦拉擦自己眼角的泪水:“我是太高兴了,哥哥。”
“哥你别去欺负人,让人告到三娘那里去,你少不了又要挨顿打。”
“不怕,哥皮糙肉厚的,不怕打。”
木源憨笑着,心中暖暖的,妹妹体贴自己,怕自己被三娘打,但是妹妹给人欺负了,怎么这件事也不能了了。于是他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都要查到谁欺负了自家妹妹,自己妹妹这次差点丢了性命,那个人也别想好过。
下定决心后,他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木蔻婧,嘱咐道:“你刚从鬼门关里捡回了一条小命,先好好休息,哥哥去做事了,晚上回来陪你。”
木蔻婧乖巧的点了点头,再三确定木蔻婧没事后,木源才又从门缝挤了出去。
看着木源离开的身影,木蔻婧脸上的盈盈笑意渐渐凝固再嘴角。她摸了摸头上包裹着的纱布,确定了眼前的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她回来了,回到了她13岁的这一年,她被窦三娘的女儿窦佳青推下大河的这一年。
手中的馍馍已经开始发冷发硬了,木蔻婧一口一口地吃完,下床推了推房门,门给窦三娘锁了。链条很宽,锁了门像没锁似的,木蔻婧这种干巴巴的身材很轻松的就能钻过去。
木蔻婧没有钻出去,反而又爬上了床准备好好休息,这次不管是欺负她的人,还是欺负她哥哥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