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音浪席卷着欢笑声,余晟坐在桌边垂眸把玩着手上一个小小的东西,出神的想着什么。
若是靠近了看,就能发现是个拇指大小的骰子。
与其他千篇一律的相比,他手上拿着的骰子有碎裂的痕迹,每一个点数上都爬满了难堪的裂纹。
明明应该是粉身碎骨,却被完好无缺的重新拼合了起来。
不管怎么拼,看起来也不像一个新的。
对面一直空着的位置里坐进来一个女人。
余晟的眼神沉了沉,他指尖一绕,把骰子收了起来。
“喝酒吗?”
一个笑容明媚的女人把面前的酒往前推了推,酒水晶莹剔透,却不及她唇边的笑意。
唐凌星紧赶慢赶才把她前面无数个蠢蠢欲动,想要上来和孤独忧郁的余晟说话的女人挤开,还去吧台调了杯据说这位余少很喜欢喝的酒。
奇怪的很。
低度数的酒,还泛着彩虹一样五颜六色的光。
看上去倒像是小女生喜欢喝的酒。
余晟看了眼她脸上的淡妆,又看了眼酒,就知道这是有备而来的。
长相确实不错,但是在他眼里,女人长得都一个样子。
坐在他面前还碍着吹江风了,堵得慌。
余晟瞥过的眼神很阴冷,让人每一寸皮肤都升起寒意。
他碰都没碰唐凌星递过来的酒,抬起手。
边上走出两个大白天还带着墨镜的西装男人。
“小姐,余先生今天不想见女人,请跟我们离开。”
西装都包裹不住两人手臂上结实有力量的肌肉,两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唐凌星,面无表情。
似乎只要唐凌星有不从的意思,就直接把人抬起来扔出去。
唐凌星的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但是她的眼神连抖都没抖,像是早就预知到余晟会有的铁血手段。
她笑的灿若桃花,微微俯身撑在桌子上,胸口布料多的每一处都严严实实。
她低声道:“余少看我今天穿的也不像是来和您套近乎的。”
“我就直说了吧。”唐凌星把黑色蕾丝包裹的袖子往上翻,露出两只干净光洁的手臂,“我今天是来和余少比玩骰子的。”
注意到余晟刚才还有些散漫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深沉了起来,唐凌星松了口气。
看来这位还真是个嗜玩如命的,一提到,连眼神都变了。
“我听说只要赢了余少,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余晟的眼神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确切的说,是落在她手腕内侧的纹身上,眸光幽沉,“多少钱?”
他冲着西装男摆了摆手,两人就离开了。
唐凌星的眼底闪着跃跃欲试的光,“一千万。”
“对余少来说是小钱,不是吗?”
余晟没说话。
她重新晃了晃手臂,“我知道余少从来不曾碰到过对手,光明正大来比一场,要是余少开心了,给我的钱比一千万多,我就更乐意了。”
余晟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大力的转了过来,砰的按下来,力度强硬到唐凌星差点一头磕桌上。
“余少?”唐凌星另一只手抚了下弄乱的头发,有些不解的抬头看他。
她现在给余晟扣着,根本都起不来,只能用一只诡异的姿势趴在桌上。
刚才都跟她问价格了,难道不是已经谈成了吗?
余晟的指腹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纹身,面色如常,“纹身挺好看的,哪儿纹的?”
唐凌星笑了笑,“有什么值得余少大惊小怪的吗?街边随便一条巷子进去找个熟练点儿的师傅都能纹的。”
她纹的是黑色玫瑰,大学毕业那年和姜言诺一块儿在学校对面纹的。
老师傅兼职做纹身,老花还手抖,纹完之后给她俩人确实弄的一模一样,就是玫瑰花瓣长成双数了。回去之后疼了好几天才消肿。
老师傅在她们临走前还丝毫不知悔改,冲她们抖了抖烟灰,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这玫瑰是他今年纹的最成功的,六片,六六大顺嘛!
听完这话姜言诺硬是给气的翻了个白眼儿,骂了句黑心店,发誓以后再也不来小黑作坊了。
纹完之后几年,半点儿没有六六大顺,倒坎坷的像是扔了一地刀渣子,不管走哪条路都不顺。
她和姜言诺都是。
姜言诺一年前躲人,藏在她的小公寓巴掌大的地方,脸色苍白的笑,“行吧,星星你和我就是亡命鸳鸯。”
唐凌星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大骂一句乱用成语还挺洋洋得意,该罚!
晚饭就丢给她一块干面包,配着冷水吃。
手腕上的力道突然松了点。
“挺好看。”余晟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夸奖。
唐凌星听的头皮发麻,她飞快的把手抽回来,白皙的皮肤上果不其然起了一道突兀醒目的红痕,彰显着男人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我还以为外面都是传闻,现在看来余少这几年是真的不怎么碰女人,手上力道都没什么分寸了。”唐凌星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晃了下手腕,“还是说余少对自己没信心,想要在开始之前把我这双手弄废了?”
余晟眼底像是裹了层雾,他勾唇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看起来心情极好,“碰过。”
说完站起来往游轮的包间走。
唐凌星飞快的跟了上去,有些诧异的看着余晟的背影。
余晟刚才说的话怎么听上去有点儿炫耀的意思?
有什么好炫耀的?
她敢肯定余晟说的碰过女人绝对不是她。
刚在包厢坐定,本来负责把她请出去的两个西装男就把东西送上来了。
唐凌星转头,愣住了。
出乎她的预料,余晟用的竟然是普普通通的,任何娱乐场所都会有一套的塑料骰子,而不是更奢靡材料的。
她几年前听说过,余晟可是特地做了一套玉的,用塑料骰子和他玩儿的人,看都看不上。
人变得,真是快。
脸上的笑意纹丝不动,唐凌星的心脏跳动的厉害,还好她留了后手,这种材质的也准备了几颗。
她根本不会玩这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手甩两下,骰子都能成一样的花色,甚至还能神奇的堆成一条直线立起来。
她只是昨晚上刚刚出师的姜言诺唯一学员。
要是想要在余晟面前玩花样,靠实力是根本玩不过的,只能在一切开始之前动手脚。
咳嗽两声,她随意的撩拨了下头发,冲着西装男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从披肩长发盖住的地方悄悄的把装了磁铁的骰子拿出来,唐凌星随后一直保持着托腮的动作。
离她最近的西装男比铁板还直,灯光黑暗的包厢里还一本正经的带着墨镜。
她晃了下脑袋,神采飞扬,狡黠的笑意在暗处根本遮不住。
“走路看地啊!墨镜不拿下来能看清路吗?喏,这边有个小台阶。”
不动声色的在西装男面前伸出一条腿,唐凌星成功的把人高马大的西装男绊的踉跄了一小步。
“这么不小心!我就说有台阶吧!你还不信,栽了才肯看?”唐凌星啧啧有声,飞快的站了起来,好心好意的扶了西装男一把,还有良心的帮忙把歪了的骰盅扶正,佯装生气的拍了拍西装男高高在上的肩膀,“你看看你,还当个保镖呢,路都走不稳,要是有人拿刀子冲到余少面前了,你们还在学走路,岂不是赶不上趟?”
西装男气的浑身肌肉都绷紧,等着余晟一句话,下一秒就亲手给这个信口雌黄的女人清理出去。
唐凌星歪着脑袋看余晟,“余少你说是不是?”
余晟说,“东西放过来,出去。”
西装男出去的时候,虽然带着墨镜,但是唐凌星依旧能感觉到一道穿透镜片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把她钉死在椅子上。
唐凌星搓着手重新坐了下来。
余晟开盅看了眼,目光淡淡的,却让唐凌星提心吊胆。
就刚才绊西装男那会儿,她已经把盅里的骰子偷天换日了。
现在里面的五个骰子有四个都是她自己带来的,骰子底下装了很薄的磁铁,不管怎么摇,开的时候都是一朝上。
幸好送上来的骰子清一色的都摆成一朝上,要不然余晟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儿。
“怎么比?”余晟把盅合上,淡淡的问了句。
唐凌星松了口气。
明明房间里只有她和余晟两个人,但是还没开始玩,后背就全是冷汗。
她装作随意的提议,“比小怎么样?”
余晟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把骰盅推到唐凌星面前。
默许了。
唐凌星看着自己面前的骰盅,是她刚才动手脚的那个没错。
从开始到现在,一切进行都顺利的不行。
她的心狂跳,心里默默道,该不会是转运了吧?
她以前上课连做个天衣无缝的小抄都能给老师抓个正着,现在这么大动静的老千,余晟竟然连怀疑都没怀疑?
难道余晟根本就没外面传的那么神?
那她刚才往里面塞了四个骰子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万一余晟连两个一都没摇出来。
她估计明天就能在江城扬名了。
到时候上门拜访讨教经验的人肯定能堵的水泄不通。
有些苦恼的盯着骰盅,唐凌星走神的被余晟一句话拉回来。
余晟指腹摩挲着黑色的骰盅。
眼神定定的看着她。
“左手拿盅,谁教你的?”